他們宿舍關係很好,平時互相之間也不避諱,他周三那天去問元哥一道題,就看到了他桌子上寫寫揉揉的,好些廢紙,以為是什麼題目沒有解出來,拿起來一看,發現是思想匯報。
許小華聽不是沈凝說的,忙問道:「你們畢業分配的工作,是不是開始了?」不然,她想不到,怎麼好端端地要慶元哥寫思想匯報?
喬遠志點頭,「嗯,前些天要我們填了一份個人資料,家庭關係一欄里,元哥應該是如實寫了家庭情況。」
許小華的心一時如墜窖底,「那慶元哥工作的事?」
喬遠志輕聲道:「可能無法留在京市,除非他願意和家庭劃清界限。」
許小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這個年代的劃清界限,並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而是實際意義上的。她上一世無聊的時候,看過很多這個年代的回憶錄,那些與父母斷絕關係的人,即便心裡擔心,但是怕被人舉報,所以並不敢和父母那邊有一丁點的聯繫。
父親受不住痛苦,選擇自戕,子女不敢去弔唁。年邁的祖父,在病重的時候,寄信回家,想吃一口肉,家裡人也不敢回信,就這樣讓老人家一個人獨孤地在異地他鄉的農場裡辭世了。
多年後回憶,字裡行間都是血淚,但是那個年代,就是沒有人敢踏出這一步。
慶元哥就生活在這個時代,他那麼聰明,顯然知道,一旦真的和家庭斷絕了關係,對他和父親來說,意味著什麼。
想到這裡,許小華心裡都不由打了個冷顫。她想,即便是她和爸爸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是如果有人要她寫這樣的一封信或者一個說明,她也是無法下筆的。
劉鴻宇見她臉色忽然就白了,搗了一下喬遠志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多說,轉頭安慰許小華道:「小華,沒事,你不用擔心,元哥腦子轉得快,肯定能想到合適的辦法。」
許小華苦笑了一下,在時代面前,個人的智慧是無法碰撞時代的局限性的。這一點,她清楚,徐伯父清楚,就是慶元哥,心裡也是明白的。
午飯,許小華還是點了一份8分錢的陽春麵,一個人默默地吃完。
下午上課的時候,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時不時朝門外看去,但是一直沒有看到慶元哥的身影。
四點多,袁老師下課,特地喊了她一下,問道:「小華,你去沈凝那邊參加口語練習班沒有?有沒有什麼困難?」
許小華搖頭道:「老師,我沒去參加,我綜合考慮了下,時間是有些不合適,我已經和徐慶元說好了,讓他有空的時候帶我練練。」
袁利華笑道:「那也行。你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又要上課,又要上學。不過,老師覺得,像你這樣勤奮好學、能吃苦的孩子,以後一定會有一番出息的,不要懈怠啊!」
「謝謝老師,我會謹記老師的教誨。」
袁老師點點頭,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