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澤雅安慰他道:「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和小華都不會往外說。」
宋霖這才道:「昨天下午我沒事,去看了,圍觀的人很多,周工的狀態不是很好。」
小華這才想起來,周增有前幾天來實驗室的事,他那時候的狀態就有些不對,少了毛刺,多了一點溫和,像是最後的善意一樣。
小華試探著問道:「范姐,你說,周工會不會想不開啊?」
范澤雅一愣,喃喃地道:「不至於吧?」
因著這件事,晚上下班的時候,小華心裡都有些不安,出了單位門口後,還是折返了回來,問保衛科的人知不知道周增有的家庭住址,說他幾天沒來單位,有一項實驗數據一直沒給她。
保衛科的人給了她一個地址。
小華騎著車,按照地址找到了東大橋122號,開門的是一個婦人,臉上有些憔悴,小華說明了來意,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小華,皺眉道:「人不在家,不知道在哪裡。」說完,就關了門。
小華再敲門,裡面是怎麼都不開了,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沒法子,小華只好騎著車回去,路過東大橋的時候,不自覺地停留了一會,這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小華忽然就看見有個人繞到了橋墩下面去。
立即喊了一聲:「周工。」
黑色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回頭看了過來。
確實是周增有。
小華把自行車靠在了一邊,立即跑了過去,周增有沒有動,似乎在等她。
等到了跟前,小華張了張嘴,半晌才道:「遠遠看著像周工,沒想到還真是,周工你上次提醒我說用甘蔗糖蜜培養菌種,我正想問你明天有沒有空去幫忙看看?」
周增有苦笑道:「小許,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怕是沒有……沒有明天了。」他的衣服有很多污漬,混合著奇怪的味道,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整個人都有些拘謹。
小華道:「周工,再堅持一下,這一下去,就真的沒有明天了,但是熬一熬,也許過了明年,或是下個月,一切都柳暗花明了。」
這已經是75年了,只要再熬一熬,這場時代的劫難,就會成為歷史。
周增有囁嚅道:「別人可以,我不可以,我沒有機會了,別人是仇人來害,我……我是兒子啊!」說著,就紅了眼眶,他死死地咬住了牙,整個人面目都憋得有些扭曲。
緩了一會兒,朝小華道:「小許,你走吧,謝謝你!讓人看到了,對你不好。」
小華堅持道:「周工,我剛去你家,聽到房子裡有人在哭,錯的是一個人,而不是全部。」她猜測那是周工的愛人,大概這一段時間在兒子和丈夫之間飽受煎熬。
周增有有些麻木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
小華打開帆布包,從裡頭拿了十塊錢出來,塞到了周增有的手上,「周工,熬過這一段就好了,你看,艾大姐不也在熬?」
周增有望著手上的錢,眼淚唰唰地掉了下來,大顆大顆,小華甚至能聽到它們砸在凍土上的「噠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