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還無法證明水中有細菌。不過,這不妨礙弘晝下結論:「這水不乾淨,喝了容易生病。」
胤禕探頭看一眼,毫不在乎,「看起來髒兮兮的水,貓啊狗啊鳥啊都會喝。這些小東西最是機靈不過,它們都沒事,人更不用擔心。宮外還有直接喝河水的,沒聽說有人是喝水喝死的。」
弘晝噎住,他想起了印度人喝恆河水,身體自幼適應了環境,自有免疫吧……
弘曆也道:「宮裡的水都是煮沸過的,魚蝦那麼大的都不禁煮,這么小的東西估摸著一煮就死了。」
好有道理,弘晝作最後的掙扎,「年輕體壯的沒事,老弱最好還是喝煮沸了的水。」
「百姓會嫌麻煩,廢柴。」康熙帝無情反駁,他意味深長道,「教化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他拿起一本書,遞給弘晝看,是《欽定骼體全錄》。
「這本書朕也只敢放在實驗室里,都不能叫翰林院知道。」他淡淡道,「有人明顯就是被人害死的,親人寧願他們飲恨蒙冤,也會阻止仵作驗屍。你們說說這是為何?」
不等弘晝幾個回答,他就道:」身體膚發動不得,死後身上動了刀子,來世人就不完整。」
他帶著弘晝弘曆走出屋子,指著外頭的花團錦簇,循循善誘:「這些花有的喜陽,有的喜濕,若想改變,只能一年一年慢慢來。還得找到關鍵之處才成,要不然,這花中途就死了。」
「咱們滿人要治理這天下不容易啊。」他視線轉向遠方,似嘆息似無奈,「朕六次祭拜明孝陵,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禮。誠然,明太祖是個了不起的皇帝,但朕是愛新覺羅的子孫,為何要對他一個前朝皇帝如此敬重?是為了民心,為了漢人心甘情願的歸順朝廷。」
見倆孩子都在認真思索,他又道:「移風易俗聽起來簡單,不比打天下難。若是不想動刀動槍,不想見血,就得花數倍的心思。
《國語》有說,『且夫君也者,將牧民而正其邪者也』。百姓愚昧,才要有君王教化治理。偏偏他們又愚昧,看不見眼前和之後的利益,沒有兵戈震懾,就不聽教誨。
田文鏡在河南試行攤丁入畝,對沒地少地的百姓是好事吧?偏偏他們也要來阻攔。為何?因為他們不信!他們信了那些地主豪紳的話『不收丁稅是為了多派徭役。』『眼下不收,日後也要補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不要你們繳稅了,就是不把你們當人看!哪□□廷要用兵,統統拉去前線當先鋒。』『不交稅,不服徭役,朝廷還留著你們占便宜?』聽聽,多離譜的言論?但不少百姓就是信了。」
弘晝大為震撼,是了,跟前世的鍵盤俠一樣,吐槽容易,不知身為局中人的難。
康熙帝瞄一眼兩蔫了吧唧的孩子,心中暗笑,聰明孩子就得不時壓一壓,免得他們冒進自大。
再難的事,上頭也有阿瑪叔伯們頂著呢。小小年紀的,一個個想太多,都不長個頭了!瞅瞅胤禧、胤祜,傻乎乎的孩子有福氣。
他心裡其實也矛盾。一方面想著,老四之後必然是這兩孩子接過重擔,他們的學識眼界心胸都要遠超尋常人才成。另一方面,又擔心倆孩子早慧遭天妒,不能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