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材高佻勻稱,即使只穿寬鬆的浴後長袍,也能從舉手投足中看出多年習武的深刻印跡。能射利箭開強弓,手臂卻不算粗,可見其肌肉強硬。白巾散落下她的雙眸燦如寒星,又亮又冷,高傲不可及。惟有眼下一顆淚痣,在她冷冽英烈的氣度中,硬揉進一分風流情態。
天下諸國,都說遠川皇室所出公主多貌美,可與燕秦林氏媲美,名不虛傳。大公主陳洛川,為當今國君第一女,與國同名,身為公主偏不拘於美貌,從少年起馳騁沙場,多有功勳,是名副其實的一軍之將。眼下她被父皇從軍前召回於宮中休養戰傷,已近一年。
響靶又起,咻聲被大風裹起,在層疊的搖葉中左衝右突。陳洛川挽發耳後,搭箭正要再射。有侍從進院,躬身稟報。
「殿下,長陵使歸來稟報。」
聽到長陵二字,陳洛川心中瞭然,當即放下弓箭,急命道:「傳!」說話間,眼神似乎都柔和幾分。
從長陵連日飛奔的心腹跟著侍從進院,遠遠跪地,向陳洛川叩首:「主公!」
啪!響靶逃得生機,安然落地。
陳洛川見只有她一人,神情頓愣,按捺不住內心跳突,脫口就問:「怎麼只有你回來了,陸惜呢!她沒事吧?!」
「陸大人安好!請主公放心。她留在長陵山善後,讓屬下先行趕回,向主公稟告。」
陳洛川暗舒一口長氣,眸中堅冰又築起,臉上已看不當剛才一剎那的失態。
「如何?」
「盧瑛他們按計劃在長陵山伏擊目標。突遇山洪暴發,盧瑛和其他人與目標一起被洪水捲走。陸大人,和我們六人站得高。僥倖,沒有傷亡。」
「她死了嗎?」
心腹知道陳洛川所問何人,心頭閃過一絲心虛,還是如實報來:「那麼大的洪水,又連通山湖和大海,應該是無一生還。我們沿水道尋探,找不到遺體。所以陸大人想多留幾日查找,確保萬無一失。」說完,她略抬頭忐忑看去。見陳洛川默然沉思,並沒有因為他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發怒,她當即大鬆口氣。「主公有何指示給陸大人,屬下命人飛馬傳去。」
心事不與人說,不能細究,不可形容。陳洛川仰首,眼中多了一抹秋黃顏色。臨光殿院中葉蓋遮陽的高直楓樹第一片落葉告別枝頭,悠悠蕩進陳洛川手心上。陳洛川沉吟片刻,薄唇輕啟,吐出兩字:「速歸。」
心腹領命而去,侍從捧上陳洛川的朝服,恭順又躊躇地提醒她時辰不早。「殿下,今日是大早朝……如果您不早到,那伙大人又要嚼舌頭了。」
陳洛川捏拳,還沒來得及變紅的楓葉碎於掌心。最坦誠的心愿已寄於秋風,剩下的盡可藏於盔甲之中。
長風流轉,日月同天。山重水闊外的永安城與京城共沐一片晨曦。陳洛清攙扶著盧瑛,仰頭盯著永安城三個大字,喜不自禁:「永安城,我們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