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著那些新鮮屍體封進棺材,埋進土裡,在土裡腐爛化骨,然後毫無用處。你覺得可惜嗎?」
這問題誰能想得到?!不過,這問題有琴獨只能問陳洛清,反而能問陳洛清。
「屍體……該用新鮮和用處來形容嗎?!」
「人死魂消……人們總想抓住已失去之物,緬懷過去。還要做出條條框框來束縛現在,然後未來永遠不會改善。絕症總是絕症,重傷還是重傷。」有琴獨冷笑,顯得嘴角陽光浸滿了無奈。「骨骼血脈肌肉五臟六腑,不割開身體看看又怎麼能真正認識它們呢?」她學著陳洛清當時說這句的語氣,道出她自己的心聲。
晨風驟起,牽起陳洛清的鬢角柔發,蓋不住她心中震動。
「有琴大夫,你的夢想……太難實現了!」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這是這世間的基本倫理!有琴獨想做的事,即使在受益於她理念與醫術的陳洛清者看來,都是與現實格格不入的離經叛道。
「哼,我沒什麼夢想。那些得絕症的人,重傷的人,該死就死該活就活,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沒有醫者之心的。賺你二百兩,心滿意足了。」說完,有琴獨晃動著兩袖清風邁步就走,踏進下一段旅途。
陳洛清真的不遠送,只在身後喊一嗓子:「有琴大夫,今日一別,贈送個生活小竅門吧!」
有琴獨嘴角一笑,頭不回腳不停道:「清靈草是好東西!」
收下臨別贈言,奔向波折後全新的生活。盧瑛、陳洛清、文長安、熊花糕都奮鬥於自己的事業。盧瑛的小吃攤穩步發展,於口味上改善,於菜品上增多。文長安在文三叔的協助下,全面抓起妍福班的運轉。熊花糕再走遍附近方圓,仔細選地準備開闢新田。晉陽有姐姐姐夫養著,暫時不需要急著找活干。她或是遊逛於永安街道熟悉市井,或是跟著熊花糕學習附近草植特性,好選出能用得上的化妝材料,忙得不亦樂乎。
陳洛清,則開拓進取,研究新的業務。
比如哭喪。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外出務工賺錢的人都要回家吃飯休息。但陳洛清和文長安例外。這次請她們的主人家不知因為什麼原因額外加了錢,需要她們在靈堂替哭。
盧瑛坐在自家院子的石凳上用布巾擦拭打理木劍。屋內悲痛欲絕的哭嚎二重唱,讓她心頭一顫一顫的。她想去提醒媳婦別哭岔氣了又不敢去看屋裡爹啊娘啊的練習場面,便攛掇晉陽:「你真的不去看看你姐嗎?」
晉陽坐在石桌邊,雙手捧銅鏡正上下左右聚精會神地觀察臉頰上新研調的草汁,隨口答道:「不用,我姐真傷心起來,哭是不出聲的。哭得越響啊,說明她心裡越敞亮。花糕姐,這黃茈草粉溶水後遮瑕真是不錯誒!」
熊花糕埋頭大吃盧瑛特意不賣完的蓮心豆皮江草結,叮囑晉陽:「別在臉上留太久哦。黃茈草汁有微毒,久了皮膚會紅,用溫水洗掉。」
盧瑛把劍擦拭好剛站起身,就看見房門洞開,陳洛清和文長安從屋裡跑出來,臉上帶著沒擦乾的淚痕和歡樂。
「哈哈,我們哭成了!」
陳洛清帶著做成一件事的快樂,一往無前地撒腿前沖,衝進院子裡穿堂的冬風裡,衝進朋友家人的歡笑里,衝進當頭迎面盧瑛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