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老東西的可惡之處了。」
「小姐,您能不能……對陛下的稱呼儘量不要這麼多變和放肆?」未離實在聽得心驚膽戰,忍不住提醒澈妃克制。
澈妃放下酒杯,單手撐頰,眼神輕巧,隨意間盡顯美姿:「人盡皆知……呵,看到的不過是他想讓你們看到的。他那點真情,愛一個女兒都不太夠用……不信等著瞧。我有預感,這事沒這麼簡單。」
「可是……三殿下死了。大殿下被抓,掰著指頭算也只有二殿下能承繼大位了。」
「未必。小心機關算盡一場空。我就一旁看戲好了。他家窩裡鬥越凶越好。」澈妃仰面臥榻,翻手看向自己左手腕。她總穿著窄袖衣,袖口包緊白皙如玉的手腕。
越亂才越有機會,離要做的事能更進一步。
這場父女悲劇中,澈妃成為唯一的受益者。她隨君伴駕於大佛寺,不能於佛前失禮,便與國君分開居於兩處。在兵變的那個晚上,響徹大佛寺的喧譁把她從睡夢中驚醒。在片刻恍惚之後,她果斷抓起房裡能勉強充當武器的東西,穿著睡袍就沖向國君所在的殿所,要以柔弱之身於尖刀強箭前為國君護駕。讓國君在驚愕傷心後,想到愛妃對自己的真情終於是還有一絲欣慰。有此欣慰,澈妃封號中加個貴字怕是指日可待。
澈妃是唯一受益,那就說明除她外無人受益,包括挫敗兵變的大功臣陳洛瑜。當春澗宮意識到這一點後,失望和怒火把桌案上的書筆墨硯一掃而空。
「呼……」陳洛瑜伏在案上,粗粗喘氣。她極少這樣怒形於色,大概實在是心裡太憋屈。
「殿下,請稍安勿躁。」薄竹珺坐於案前為二公主烹茶,安慰她躁鬱的內心。
「起兵大佛寺,深夜兵圍御駕前……這和造反有什麼區別?!居然只是在臨光殿閉門思過!僅僅處置了幾個領頭將領,其餘親信流放了幾個,而她連爵位都沒廢,甚至還放陸惜進去陪她?!」陳洛瑜說著這荒謬的結果,怒極反笑:「就這?!」冒著巨大風險,耗費多少心血,本以為能一擊致勝。結果竟是這樣軟綿綿的「勝果」,讓陳洛瑜怎能不生巨大落差感。國君給陳洛川下的罪名居然只是兵諫失當,被擒後免去所有職務軟禁臨光殿。公爵爵位沒有廢除。親信將領的處置也並不嚴厲,連陸惜的忠勇伯都還在。有人問起,便是陸惜不在京城不知情也沒參與,不應被罰。這和陳洛瑜預想的快刀斬亂麻相差甚遠,而她盼望的儲君之位,更是沒有聲息。「荒謬可笑!居然在此時心慈手軟,不知父皇在害怕什麼!」
「畢竟是親生女兒,又是長女。陛下一時不忍也是情有可原。大公主的勢力遍布朝野,如果處置過於操切嚴苛,朝政必然動盪。陛下年事漸高,想圖個穩吧。」薄竹珺倒好一杯清茶遞於陳洛瑜,難得人家不伸手來接。她不急不躁地把茶放於桌案,不擔心會有再一次的桌面清掃。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過四個字你死我活。」陳洛瑜素日文靜秀雅的眼神今日竟絲絲狠厲,迫切地要讓薄竹珺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是誰心平氣和下慢慢來就行。有的人活著,讓人不安。」
薄竹珺微微點頭:「現在就差致命一根稻草,壓倒陛下心頭搖搖欲墜的舐犢之情。起兵逼君還不夠死罪。那麼再加一條殺妹呢?」在公逼君,在私殺妹。於公不遵臣道,於私冷酷無情。今日能殺妹,明日就能殺父。國君如若這樣想來,陳洛川斷無生路。
「你明知故問!」陳洛瑜不耐煩地撐手扶額,心煩意亂:「盧瑛已死。說再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