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著,陳洛清卻出乎她自己意料地失眠了。月涼如水,從窗閣灑進屋裡,就流淌在床邊,枕邊是朝思暮想的愛人平穩的呼吸,本該安然入夢才對。陳洛清自知自己不是事到臨頭驚惶的性格,仍不免在這一夜有了心事。
真的天命所歸嗎?
沒帶盧瑛去靈堂見母親,又推開人家身體壓抑彼此的渴求,為的就是心無旁騖好好睡覺,誰知竟睡不著了。陳洛清睜大眼睛,歪側腦袋望向窗外高懸天際的明月,忽地琢磨起天命。天命於她,是苦心經營的積累,是天道酬勤的結果,是從基本理智而言對大勢的推測,是可以給同行人增添信心而不可自我麻痹的夢。
世上沒有毫無風險的成功。只要是鬥爭、反抗,哪怕勝算再高都有失敗的可能,何況謀一國君位這種大事。如果勝,天命所歸,如果敗,天命不佑。
天命,是最需要人力來下筆的畫卷。
陳洛清轉身,背對盧瑛而臥,不想讓胸膛里彷徨的心聲泄露。勝率最高的政變,屈婉已經把做法擺在她眼前,是她自己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去選擇另一條看起來危險無比的路。自己選的路,自己走,就算失敗她也對得起自己。把生死託付給盧瑛,同生共死,對得起盧瑛。為國盡力,身死殉國,她對得起遠川。
如果失敗,她唯一對不起的,是這些跟隨她的人。屈婉、晉陽、閻蓉、覃半雲、歸流一、有琴獨,還有千千萬萬認為她會成功的人……鬥爭不是開玩笑,她清楚不過。政敵之仇,在公不在私,卻是斬草除根之深重。到時候會有多少人憤恨她自不量力,自取失敗?
路已經選了,陳洛清並非盲目自大,也絕不會在此時轉圜。但心裡那絲不安讓她焦躁。她索性悄悄坐起,期望夜的涼意讓自己安心。
畢竟乘載眾人期待重託最難辜負……
懷抱從背後摟來,陳洛清的不安被抓進小火盧子的暖意里。再怎麼輕手輕腳,怦怦跳的心聲又怎麼瞞過枕邊人?
掌心撫過頭頂,順著長發順流而下,在腰間靠岸,流連不走了。鼻尖穿過發瀑逆流而上,在後頸留下細碎又用力的吻痕。
「我是你的奇兵對嗎?」
陳洛清默認,轉首貼在盧瑛臉頰。盧瑛抱緊只穿貼身睡衣長發披散的三公主,張嘴咬在耳垂,於耳畔輕呢:「奇兵在手了,還擔心啥呢?明天看我這一年的牢有沒有白坐就完事了!」
「盧瑛……」
「我看你就是欠……那啥。要是我們那啥了,你早都睡著了!」
「啊?!啊……哈哈……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