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確實幹燥,但這屋裡又是火龍又是火盆,才真正是燥上加燥。
魏徵嘴唇動了動,到底什麼也沒說。
李建成笑了笑:「今日叫先生過來,是有一件事與先生商量。」
「是。」魏徵恭敬卻也疏遠,「王爺請說。」
李建成暗嘆一聲,道:「我這個身子,又是這個處境,以後也做不了什麼了,先生大才,不該跟著我浪費光陰……」
他還沒說完,魏徵就皺眉:「您要下臣向秦……太子投誠?」
「先生本來就是太子洗馬,輔佐太子是你的職責。」李建成微笑,「況且二弟一直很欣賞你,你到了他身邊才不算明珠暗投,不像我……」
魏徵默然,他在李建成身邊,說一句明珠暗投並不為過。
他們二人理念不合,魏徵的建議通通不會被採納,君臣二人雖不曾劇烈爭吵,關係卻越來越疏遠,哪怕李建成經歷瀕死、請辭,魏徵義無反顧地跟著他,二人的關係也沒有改善多少。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建成也有些感慨:「先生一直不理解,我為何就是不願意對二弟動手,是不是?」
魏徵沒說話,李建成笑笑:「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我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只要穩住不犯錯,自然會順理成章繼承皇位。二弟再勞苦功高,有再多權勢人心,祖宗規矩擺在那裡,他也越不過我去,何必要鬧得你死我活?若叫阿耶知道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魏徵:「聖上即便再生氣,也只能讓您繼位。」
「我自然知道,可我的名聲又該如何呢?」李建成道,「我本是光明正大的繼承人,倒成了骨肉相殘的暴徒了!」
魏徵皺了皺眉:「名聲固然要緊,然而關鍵時刻,顧慮太多如何成事?」
「先生說的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李建成撫上心口傷疤的位置,「其實早該知道的,您與元吉都提醒過我,只是我總不願意深思罷了。」
總想著李世民應該不會下狠手,覺得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萬一就順利繼位了呢?就算李世民想要暗害他,只要他小心防範,也不一定會得手……
李建成苦笑:「說到底是我太貪心了,既想要皇位,又不想名聲有損,結果全都沒有了。」
魏徵這才知道李建成是這麼想的,一時有些怔愣,反應過來後嘆道:「殿下應該早些告訴下臣的。」
如果李建成早點告訴他,就算不理解李建成的想法,他也會支持他,並且可以對症下藥,想辦法幫李建成達成願望,而不是互相磨合,最後分崩離析。
李建成搖搖頭:「以我當時的性子,這樣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說到底,李建成就是太「君子」了,無法面對不夠光明磊落的自己,這才糾結擰巴,誤人誤己。
魏徵有些懊惱:「是下臣的疏忽,沒有察覺殿下的心意。」
「人的心意哪是那麼好揣測的?」李建成失笑,「我並不覺得後悔或者惋惜,只要先生能諒解我便好了。」
事實上李建成很慶幸當初的糾結,否則若跟李世民結成死仇,他才是真的沒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