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了閉眼,呼吸都開始發顫,最後實在無法堅持,把方向盤一轉踩下剎車。
車停在了路邊。
他低下頭捂著眼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才語氣艱澀道:「抱歉,我……我需要一點時間緩一緩。」
好想向她訴說。
內心的震驚,困惑,悲痛,以及對於即將揭開真相的恐懼和退縮。
所有的,複雜的,混沌一團的,通通都想對她和盤托出。
然後尋求她的安撫與慰藉,從她這裡找到支撐和勇氣。
可他又有什麼資格呢?
而她也或許早就忘了,幼年時那些天真又純摯的約定。
一股更為傷感刺痛的情緒摻雜進來,讓他沒忍住紅了眼眶。
凌苒看著他這般情態,想到的卻是令一個可能。
她回憶起上次在醫院裡看到的陳嘉楠那一身猙獰的傷痕,猜測這回陳頌肯定更生氣,陳筠元多半也要被問責。
該不會也要被那樣教訓吧?實在太可怕了。
要真是這樣,她還挺不忍心讓他獨自去應付的。
她遲疑著試探道:「要不,要不我還是先陪你一起……」
還沒說完,陳筠元渾身一滯,原本低垂著的頭猛地抬起,紅著眼殷殷看向她:「你要陪我一起去?」
凌苒的本意是跟他一起去找陳頌說清楚,也求個情讓陳頌不要打他,但她發現陳筠元似乎理解岔了。
因為他緊接著就掏出了一張名片給她看,語氣猶豫中又透著期盼:「我媽……很可能在這個地方,你,你也願意陪我去找她嗎?」
凌苒看清那張名片上的內容後怔愣了好半晌,才終於明白了他情緒如此異常的原因。
任誰得知自己尋找了多年的至親竟在精神病院後,多少都會感到崩潰的。
見她許久沒有回應,陳筠元心往下沉了沉,苦笑一聲:「嚇到了吧?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知道這些,影響到你的心情了。」
他實在太卑劣。
他抹了把臉,振作起精神重新發動汽車:「我還是送你去機場。」
此時車正好開到了一個岔口,一邊是去往機場的高速公路,而另一邊,則是去往鄰省岩洲市的國道。
他正要打偏方向盤,準備上那條高速,卻被旁邊伸出的手輕輕攔住了。
「往這邊走吧。」凌苒指了指路邊標著「通往岩洲市方向」的指示牌,語氣輕鬆:「反正也沒多遠,陪你去一趟得了。」
陳筠元胸口一悸,怔怔看向她。
原本搖曳著空蕩著落不到實處的心,在這一瞬間,仿佛終於被溫柔地托住,又被綿密地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