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了之後,每到睡覺的時候,朱娘子就把處暑放到大姐兒和朱晴的房間裡,讓兩個人晚上照看著。
大姐兒每晚起來一趟,抱處暑去朱娘子屋裡吃奶,再拍著後背把孩子哄睡著。大姐兒的功夫都在照看處暑身上,家務免不得壓給了朱晴。
從早忙到晚,洗乾淨手回到房間,朱晴看著熟睡的處暑,小嘴微張,白嫩嫩的臉蛋,嘴唇也是紅紅的,看著就惹人憐愛。
朱晴卻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手抓著一旁的襁褓,襁褓不透氣,如果捂上去……如果捂上去……
朱晴魔怔一樣,拿著襁褓慢慢湊近處暑,處暑的呼吸微微掃在朱晴的手背上。
「乖啊~」大姐一聲嘟囔,她在夢中,手還習慣性得拍了拍襁褓哄孩子睡覺。
怎麼了,怎麼了,我這是怎麼啦!
朱晴猛得丟開襁褓,跑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冰涼的夜風吹醒自己。
這不是我!我怎麼會想殺血緣相親的弟弟?即便遷怒,我也會想個辦法,讓他死在別處,不牽連自己。朱晴不明白,自己怎麼越來越愚蠢。
是因為找不到出路嗎?
是啊,出路在哪裡。
朱晴知道自己不能殺人,卻不知道怎麼把日子過好。
………………
秋後,菜戶營還有最後一茬蘿蔔、白菜要下種,但其他種糧食的人家,秋收後就準備貓冬啦。
而秋收也是最熱鬧的時候,家家戶戶有什麼大喜事,總要在這個時候辦,十里八鄉的熱鬧都趕在一處了。
附近某位大官別院唱堂會,聽說請了有名的北曲班子來,武戲一絕,唱《哪吒》。這日,朱童生不在家,朱娘子帶著處暑回娘家,把大姐兒領著去照顧兒子了。只有朱晴,這些日子根本不出門,臉也白寡白寡的,朱娘子嫌棄不吉利,乾脆讓她自己看家。
朱晴聽到外頭人們的議論,靜極思動,幾個月來,頭一次走出家門。
戲台臨水建著,有頭有臉的老爺們自然在園子裡看。附近蹭戲的平頭百姓,只能站在岸邊,隔水相望。也有膽子大的,爬到樹上,或撐了一艘小舟來,飄在水上,慢慢看。
戲台上,一個扎著雙丫髻,穿著藕粉色衣裳的少年正在台上翻飛,右手握著一把火尖槍,左手持著一個乾坤圈,身上披著混天綾,配著鑼鼓,鏗鏘唱道:「風狂雨驟,雷鳴電閃,眼望著青鋒劍怒氣難消,怒火衝天心似油煎,眼望著陳塘關波浪滔天,洪水中老幼聲聲喊,哭爹喊娘好悽慘,怒一怒與妖龍一絕生死……」
哪吒一個人在台上唱,旁邊有人立著,時不時進去翻滾兩下,或者扮作蝦兵蟹將,與哪吒對打。
武戲確實精彩,一句末了,總有人大聲叫好。
朱晴人小個子矮,被堵在後面,看不全台上唱的什麼,只聽得眾人一聲高過一聲的喝彩,圖個虛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