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得封后位,張家水漲船高,強搶軍戶為役軍修家廟這樣的大事自然傳得沸沸揚揚,可在京郊菜戶營擴建田莊別院,逼死幾戶平民百姓的「小事」,自然無多少人知道。
朱家就是被逼死的人家中,一戶微不足道的存在。朱童生賣女兒、借遍親友湊出來的銀子被人捲走,實在不甘心,開始賣地湊銀,他本不是什麼心志堅定的人,受了幾次打擊,乾脆沉溺在酒水裡,一天沒有多少清醒的時候。恰逢張家強搶民田歸入別院田莊,直接把朱家那點兒可憐的餬口田地也奪走了,死得最早的是倆夫妻愛若珍寶的小兒子,隨後朱娘子逃回娘家藉口糧被賣,朱童生沒有挨打的出氣筒,又灌了兩口黃湯,跌進蘆葦盪,等發現的時候,屍體都泡腫了。
弘治帝又問:「東廠查實,宮女圓圓為何鼎通風報信乃是朱氏指使,他倆可有私情?」
董某看無人答話,心裡罵這些讀書人就是奸猾,不得不站出來道:「奴婢等實未查到二人私下結交的證據。」
「不是說,宮女是朱氏指使的嗎?」弘治帝問。
「宮女圓圓只知辦事,並不知二人有私交。奴婢等查抄了朱氏住所,一應物品出入均有記載,未曾查到手帕、簪子、書信之流。」董某為難的很,皇帝又要他們「實事求是」、查明真相,又不准他們嚴刑拷打、栽贓陷害,如今聽到實話還要生氣!唉,唉,唉,董某灰心得很,辦事不得皇帝心意,他這東廠提督是不是也要到頭了?
若是往常,大刑之下,什麼罪名問不出來,可皇帝又叫了譚公公坐鎮。這何鼎是譚公公的徒弟,他們也不能太過……難,難,難,坤寧宮的宮女、內侍幾乎都被拉去審了一遍,還要他們如何做?
弘治帝頹然得再次把奏摺扔到桌上,難道只能承認,是二張多行不義,惹得天怒人怨嗎?若是二張不義,皇后算什麼,他這個皇帝又算什麼。
弘治帝看到摔在御案上的摺子,上面那句「女人也是人」,刺得他眼睛疼。
此時,一個小內侍輕手輕腳得進來,在譚公公耳邊輕聲細語說了什麼。
這幾個月宮中總是如此小心翼翼,弘治帝已經習慣了,痛苦得揉著眉心,問道:「又怎麼了?」
「坤寧宮傳來消息,娘娘驚醒嘔血,御醫言恐有不測……」譚公公小心翼翼回稟。
皇后這些日子以來,病得越來越重,可皇帝還不能輕易懲處了何鼎和朱晴。即便何鼎是自己的徒弟,譚公公也忍不住埋怨,就不能把事情做得隱秘些嗎?何必這樣戳皇帝的心!看著從小照看大的皇帝這樣苦惱,老伴譚公公忍不住嘆息,心疼極了。
弘治帝起身,微微有些眩暈,被譚公公一把扶住,不顧勸阻,堅持,「朕去坤寧宮看看。」
弘治帝剛走出殿門,一個小內侍匆忙跑來,見到弘治帝立即遠遠就跪下了。在宮中奔跑,尤其在乾清宮,是極不和禮儀的。
大約是壞消息聽得太多了,弘治帝已經麻木,對著譚公公道:「叫過來,問一問吧。」
小內侍跪得有些遠,弘治帝甚至沒有那個力氣高聲呵斥。
譚公公聲調很高,那小內侍聞言起身小跑過來,等到近前,更是緊張得左腳絆右腳,摔在弘治帝跟前,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