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說完,環視一周,盡皆俯首,誰敢多言?
方才叫囂著要讓花果去死,要依江春關門的將軍夫人亦低頭垂目,恭敬溫順。
蜀王察覺人群中有人看他,轉頭過去,只見一雙盛滿火光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若是面目醜陋的愚民,蜀王自然不悅;但見是一名妙齡少女,蜀王也就一笑而過了。
蜀王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一縷威風,輕輕地來,又輕輕的走。可如今的形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朵兒姐忍不住衝進大堂,抱著劫後餘生的花果痛哭,周圍的圍觀人群仿佛打了勝仗一般,歡呼雀躍起來,不停有人高呼王爺英明!將軍夫人把幕籬重新放下,在護從的保護下,從後堂離開。
謝寒梅眼睛怔怔得望著蜀王離開的方向,心中不合時宜得響起當年秦始皇巡遊天下,楚霸王見之慨嘆,大丈夫當如是;漢高祖見之嚮往,彼可取而代之。
望著蜀王的儀仗走遠,謝寒梅心裡翻滾著熱浪——我何時能取而代之!
有蜀王吩咐在前,知府也沒有為難花果的意思,流放三百里,東西南北任由他選。
花果思索片刻,向書吏報了往西的決定。
書吏提醒,「西邊可是朵甘都司,有藏羌散居。你小子想想清楚,難得天恩,王爺垂詢,往東是閬中有流人營,做幾年苦工,再……嗯,你懂的,早些回來。你還有個姐姐呢!」
「多謝提點,我就往西。」花果心中卻有決斷。往其他地方流放,不過是去做做苦役,給主管之人賽些錢,日子好過些。可是,依舊是流放罪人。流放之人想要免罪,只有立功和天下大赦兩條路。大赦虛無縹緲,經此一事,花果怎肯繼續過這樣性命握於他人掌心的日子。
西邊,只有西邊有戰事,流放的犯人,能憑軍功改變身份。
花果的決定,謝寒梅和朵兒姐都支持。
花果過堂按例被打了殺威棒,如今流放的判決下來,衙門也不催著他上路,反而給他換了間乾淨牢獄,允許家人送被褥、衣裳、吃食進去。
「好好養著,等養好了再走。我已經託了胡大當家的一路上照看,差役也打點好了,一路上不會吃太多苦頭。」謝寒梅拍拍果子單薄的肩膀,如此安慰。
朵兒姐溫柔得撫摸著果子的臉頰,他這張明媚的臉龐,在蜀王那見慣了美人的權貴而言是尋常,但在普通人中,已經是出列拔萃,若非如此,怎會惹來覬覦。
「姐,別擔心,我長大了,是個男人。」花果拉住姐姐的手,用力握住,企圖把自己的決心傳給她。
朵兒姐聲音溫柔,柔聲細語道:「爹死了,一頓殺威棒,打得太重,沒救過來。衙門賠了燒埋銀子,我拉去佛寺燒了,骨灰供奉在佛前,盡了孝道。」
他們青城山人,哪裡信禿驢,燒成灰撒進河,做一輩子孤魂野鬼去吧!我一個僱工,哪兒有錢買墓地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