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啟洲覺得老朋友的勸告很有道理,鼓足勇氣,約了薄總出來。
西圖瀾婭西餐廳,桌上有空運來的綠玫瑰。
吃飯時,范啟洲緊張得複習著自己之前準備的話題,結果大多數沒用上。薄珊瑚很輕鬆得主導了這場談話,他們聊今後影視圈的投資趨勢,聊最近有哪些值得投資的本子。
薄珊瑚從衛生間補妝回來,范啟洲知道這頓飯接近尾聲了。
范啟洲從花瓶里抽出一枝花兒:「珊瑚,你看到今天桌子上的綠玫瑰了嗎?純真簡樸、永葆青春,即使是時間,也不能減弱我對你的愛戀。」
「你新劇女主角的人設嗎?哦,不是,那是男主角?」薄珊瑚自然而然接過花,沒有嬌羞和疑惑,是認真的觀察,「染色技術很好啊。平常在花市看到的綠玫瑰都是白玫瑰染色的,只有一圈綠色鑲邊,不能全部染成綠色。今天這家綠色就很純正,完完全全、連裡面的花瓣都是綠的。這樣正的顏色我只在照片和視頻里見過,全是P出來的。」
「嗯,都是染色的月季。」范啟洲吶吶,復又鼓起勇氣:「現在花市上所有的玫瑰都是月季,真正的玫瑰是食用玫瑰,都在鮮花餅里。月季被叫做玫瑰,不耽誤它代表各種愛情、友情啊。」
「哈哈哈,確實。」薄珊瑚笑了,但她也沒有給范啟洲再次開啟話題的機會:「我聽說你母親不幸離世的事情了,真是抱歉,都沒有當面和你說一聲節哀。」
范啟洲只感覺一盆冰水從頭上潑下來,身體都凍麻了,指尖忍不住輕顫。是啊,哪個正常人會在母親離世的第五天,想著向的人表白。不孝,這是中國文化里最大的罪名。□□老大都要講孝道,死刑犯行刑前也要跪求父母原諒他不孝。
可是,要怎麼剖白這顆心,才能說清楚自己的情況,難道要把過去的狗屁倒灶都翻出來說一遍嗎?說父親的懦弱,一躍而下全然不管沒有生存能力的妻兒;說母親的自私,多次尋死,不願意在世間多陪兒子幾年;說自己壓抑的、窒息的、忙得沒有空隙的那幾年。說為了錢受盡委屈,說年三十的晚上,母親吵著要去墓園上香,說蔣二少的事情不是第一次,說那些人無人傾訴的痛苦和孤獨。
不,什麼都不能說,這些是說給家人、朋友聽的,說給只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聽,會讓別人莫名其妙。
范啟洲愣了好一會兒,綠玫瑰的花枝被自己無意識掐斷髮出的脆響驚醒他:「啊?啊,沒關係,我母親身體不好很久了,我早就做好準備了。」
這句話說的,仿佛也有些不孝,但范啟洲管不了那些了,他胡亂站起來,慌張地寒暄了幾句,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薄珊瑚剛到公司,秘書就進來說,向婷找她,還帶了一位男士過來。
薄珊瑚在辦公室接待了兩位,很意外:「戈都?你怎麼來了?聽說你已經拿了耶魯戲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恭喜,恭喜!」
「謝謝,謝謝。」嘟嘟很少聽到自己的全名,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