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生吐得沒力氣,倒在丫鬟懷裡,不打自招:「還有一瓦罐綠豆湯,全喝完了,也加冰。」遲生指著案頭那個圓肚子瓦罐。
這一瓦罐怎麼也有三斤吧,全喝完了?
鍾勉嘆道:「你這是喝太多冰飲了。我早上才叮囑過,不要貪涼。夏日,尤其是剛曬過太陽,或者跑跳活動過,馬上喝大量冰飲,或者立刻用冰鑒、洗冷水澡,寒氣驟入肺腑脾胃,都有可能引起出血、吐血。有些嚴重的,還會心梗,老人、孩子尤甚,千萬要引起重視,不能大意。」
「小鍾大夫說的是。二姑娘從小身子就不結實,雖外加鍛鍊,內有調養,把身子拔高到一般人的水平,但關鍵時候還是比常人弱些。就是常人這麼吃冰也撐不住,更何況你這身子弱的。」醫官把藥方遞給鍾勉。
鍾勉覆核一遍,笑道:「您醫術高明,再沒有改動的。」
醫官和鍾勉客氣幾句,把藥方交給櫻桃,櫻桃親自下去安排煎藥,也順便把拘著的人放了。整個府邸都在緊張排查,生怕是投/毒。
遲生被丫鬟扶去裡間,換了乾淨衣裳,依舊躺回軟榻上。
「還想吐嗎?」鍾勉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問道。
遲生點頭,「腌臢,別看。」
鼻尖縈繞著血腥味和嘔吐物的酸臭味,旁邊就是接嘔吐物的銅盆,遲生真不好意在小夥伴面前這麼狼狽。
「我是大夫!」鍾勉嘆息一聲,「剛求醫官借了一副銀針,我給你扎針止嘔。」
遲生小幅度點頭,她現在動作大了都一陣陣涌酸水。
鍾勉先在她手背上扎了幾針,想要挽起她袖子的時候,突然又停下,解釋道:「扎針不能隔著衣服,你要把袖子挽起來,你放心,只扎手臂……行嗎?」
鍾勉這才想起來男女大妨,他剛剛一心想著自家祖傳的針灸術獨樹一幟,效果立竿見影,慌亂中忘了避諱,怪不得剛剛醫官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是大夫。」遲生這樣回答她。
醫生面前無性別,不說遲生對大夫這個職業的尊重,只說鍾勉這個人,遲生也是百分百相信他的人品。一條胳膊而已,別以為古人就保守,現在大街上的小姐姐,個個穿輕紗帶臂釧。織坊賣得最好的薄紗布料都是給姑娘們做夏衫的,穿七層還能看到肌膚上的小痣,用臂釧才能固定隨時可能滑落的袖子。
鍾勉深吸一口氣,「多謝信任。」
挽起袖子,鍾勉凝神聚氣、集中精神,一根一根把銀針扎入穴位,配個攆、彈等動作,讓效果更快。
等把全部穴位都扎住了,鍾勉才放鬆下來。此時,他眼前是兩條玉臂,陽光把手臂照成暖黃色,肌膚邊緣,還瑩潤透光。只有視線與手臂平衡,才能看見的細小絨毛在陽光下顫動。
鍾勉突然想起曾祖送他的長生玉,那是一塊雕刻松鶴延年的羊脂白玉,握在手中,觸手生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