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帝就宿在坤德殿,皇后換了寢衣坐在妝檯前梳頭髮。皇帝站在她身後,接過梳子,為她梳理長發。
「當年新婚之日,我本想效仿前人為婉娘畫眉,卻不想那也是個手藝活兒,只能給你梳發,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你的頭髮還是烏黑靚麗,滑如綢緞。」
「老啦,不能和年輕時候比。」皇后笑著握住皇帝的手,「能陪陛下白頭偕老,妾很開心。」
「朕亦如此。」皇帝偶有溫言,心思卻還在朝堂上。在皇后的妝檯上逡巡一圈,他道:「春生、遲生及笄的時候,你賜下鳳簪可好?」
「可是安國公此行,又立功勳?」皇后也是聰明人,鳳簪是小事,但讓皇帝特意說,那就有政/治意義。
「吐蕃局勢,或將改寫。」皇帝把安國公帶來的消息詳細說了,「安國公威望日隆,春生、遲生亦是人才。待及笄禮過後,安國公應該會請旨讓她們姐妹回雲南,我想,春生作為繼承人不好推脫,可以回去,遲生倒是可以繼續留在京城。」
「陛下留遲生是做……」質子嗎?皇后有些猶豫,沒把質子二字說出口。
「婉娘,遲生配老二,你覺得如何?」
皇后眉頭微蹙,「之前不是也考慮過嗎?後來遲生關於婚姻自有堅持,二郎身邊已經放了侍寢宮女,遲生在宮中居住,這些事,瞞不過她的。」
「一個宮女而已,打發了就是。父皇當年定下分封諸王的規矩,不可令諸王在魚米之鄉、膏腴之地獨享安樂,若想要封地,就去邊疆鎮守邊塞,做一個拱衛大齊的塞王。若是捨不得京中富貴,就遙領名號,列爵而不臨民,尊榮而不掌權。」
皇后驚得梳子都掉到地上,「陛下……陛下是要令二郎出鎮西南嗎?」
若是二皇子封地在西南的某個地方,再借婚姻與遲生有了子嗣,那他插手西南政局更加名正言順。即便西南民風剽悍,但世上總是男人掌權的更多,以遲生的才幹,以兩姐妹的感情,朝廷收服西南,至少往西南慘沙子越來越容易。
可是如果失敗呢?二郎有這樣的城府嗎?安國公之夫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當年安國公還只是一個幾乎滅族的小寨子土酋。若要促成這樁婚事,遲生必定在婚前向皇家要承諾,若是二郎經受不住誘惑該當如何。或者若是安國公府發現了朝廷的意圖,不願再忍,又該如何。
自古和親公主可有好下場,這是要二郎去做這屈辱的和親之人嗎?
不不不,還有補救的機會,可否打消陛下的想法。若是不能,陛下沒說一定把二郎的封地選在雲南貴州吐蕃,那蜀中行不行,成都府自古繁華,即便成都不行,周邊府州也可以,靠近中原的、水運便利的、事發能有退路的……
一瞬間,皇后都腦子裡已經閃過許多念頭,推演了許多不同的解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思緒會轉得這樣快。
皇帝還在興致勃勃的挑選簪子,笑道:「女人的首飾這樣多,我都看花眼了。」
見皇帝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答,皇后不死心,又問了一遍:「陛下為二郎選的藩地在哪裡?」
「婉娘放心,朕豈會虧待他。」看她神色憂慮,皇帝故作輕鬆道:「這事兒也只是朕一廂情願的想法,還要看二郎願不願意,若是他對遲生只有兄妹之情,朕也不會亂點鴛鴦譜。」
二郎有拒絕的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