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易雲,讓周煄親切起來,莫愁有段時間也是這個德行。
周煄本來是想從茶點打開話題不那麼突兀,沒想到易雲是個不開竅的,周煄只得引導話題道:「易姑娘太客氣了,原先就送了重禮,現在又親自上門,我不過說了兩句公道話,哪裡當得。」
「國公爺急公好義是您品德高尚,易雲心懷感激,才是易雲該做的。國公爺一言一行皆是對女人的尊重,易雲感同身受,獲益匪淺。但……」易雲頓了頓,不知下面的話該不該說。
周煄含笑點頭,微笑著鼓勵她繼續。
「國公爺悲天憫人,自然是一片好心,世面上物議沸騰,國公爺心思純然,不羈於外物,是個灑脫之人,想來也不介意外人的評價。」易雲先猛拍馬屁,然後道:「可這世上有如易雲這般天生放養粗糙著長大的,也有金尊玉貴綾羅綢緞簇擁著長大的,更有沒有能力養活自己的,不是人人都想獨立靠自己的。」
易雲嘆息,周煄的論調實在是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易雲明白周煄是好心,可是……這要怎麼說,就拿易敏來舉例子吧。你要讓她自己養活自己可能嗎?她從小嬌寵著長大,刺繡不精、詩詞半桶水,唯一能算得上才能的就是管家理事,難道要讓她靠管家理事過活嗎?不說她彎不彎的下去腰,只說世上哪兒去找那麼信任她的外人,能把府邸內務交給一個外人管理,除非她肯簽身契。這話又繞回來了,這輩子除非易家敗落,易敏不會有淪落到靠管家技能過活的一天,而易家萬一有一天不幸,易敏要麼死,要麼淪落教坊,不敢奢望有靠自己本事過活的一天。
像易敏這樣的大家小姐是一類,如妾室姨娘之流又是一類,她們存在的價值就是伺候男人,也沒學過什麼旁的本事。你讓她靠的本事過活,她們最大的本事就是身體。這樣的女人出來三從四德,她們哪兒喲別的出路。
所以說,不是所有女人都願意靠自己的,靠男人不也一樣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嗎?何必自己辛苦。
周煄點頭:「是這樣。」事實上他提出這個觀點,反應最大的不是他事先以為的「老古董」男人,阻力最大的卻是女人。就是周煄上輩子生活的年代,還有家庭主婦這個選擇呢,只是人們對女性更加寬容了。
做家庭主婦是易忠選擇,做律師也是一種選擇,沒有誰比誰高尚。周煄明白。
在現在的事情風俗下,他真的要把女人趕出家門,那才是絕了她們的生路,至少要等到生產力水平跟上來了,女人也能養活自己,經濟獨立了才能說這些問題。而這個條件,可能周煄有生之年都不會等到了。那麼他為什麼還要說呢?為了在史書上博一個進步先知的名聲嗎?
不,總要有火種在啊。
如果因為周煄的存在,後世人再提起這個觀點的時候,沒有人會認為他是瘋子,至少他可以說「周煄也是這樣想的」,吾道不孤。
若是在周煄的鼓勵下,能有一部分有能力的女性先走出這一步,給女人提供另一條路,做一個示範,那麼以後的女人就不必一條路走到黑,或者撞破南牆鮮血淋漓才找得到別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