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若是說錯了,陛下可不能怪罪?」徒耿試探道。
「不以言論罪。」皇帝承諾道,又摸了摸手邊的茶杯,道:「茶都涼了。」
徒耿起身給皇帝換了一杯茶,皇帝道:「給自己倒一盞嘗嘗,今年新進的貢茶。」
皇帝看著徒耿喝了一口,才放心的飲下自己的茶水,嘴邊的笑容又真誠了一些。
「恕臣直言,大皇子、二皇子已逝世,皇長孫也去了,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謀逆,陛下也說了不忠不孝之人,大位焉能託付。而今人選不過幾位皇孫,嗯……皇長玄孫也在內。」徒耿有心拖延時間,把事實有慢條斯理得列了一遍。
「是這樣。」皇帝點頭。
「國賴長君,幾位皇子膝下兒子不過垂髫之齡,長玄孫也是,孩子年幼,恐有壽元之憂;國賴明君,幾位皇孫、玄孫父祖都是罪人,出身本有污點,年紀又小,日後品行不定,於國也是冒險。」徒耿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赦免那幾個逆子?」皇帝氣得有些手抖,皇子被一窩端了,不是沒有朝臣上本,不過一晚上的功夫,龍案上就已經堆滿了奏摺,皇帝略微翻了幾本,都是大同小異的內容——拐彎抹角的打聽下一任帝王人選。
「陛下想差了,不是還有更好的人選嗎?」徒耿笑道。
皇帝看到這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心裡一緊,顫聲問道:「誰?」
「我!」
「哐當!」一聲,陛下手中的茶盞被摔在了地上,不是陛下生氣、也不是被嚇住了,只是渾身無力,拿不穩茶盞而已。
「你想弒君?」陛下咬牙切齒得問,想要高聲呼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如同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低沉而縹緲。
「做你的兒子曾經做過的。」徒耿還是端坐在下首椅子上,如同他還是那個謙謙君子,不染凡塵。
「陛下,您看。我是嫡子嫡出,血統最為尊貴;我的父親康肅太子保國衛民而亡,至今金陵仍有人家供奉牌位;我入朝好幾年,經手的差事無一不辦得漂漂亮亮;我已娶妻,成家立業,王朔也是您金口玉言贊過的聰慧能幹。出身、家世、能力、妻族,無一不是最好的,我做新君,不是理所當然嗎?」把憋屈了幾十年的話說出口,這感覺真是暢快,徒耿長噓一口氣。
「弒君奪位,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皇帝怒目圓睜、目眥盡裂,嘶啞著聲音怒斥道。
「我做的是你兒子做過的,也是你做過的。」徒耿起身,走到皇帝身前,俯身道:「當初我父王戰死金陵,不就是你刻意拖延的結果嗎?庶子就是庶子,就算被扶正了還是改不了骨子裡的小家子氣。」
皇帝生母是繼室,還是被扶正的,徒耿以自身血統為傲,但不至於如此斤斤計較,不過是刺激臨死的皇帝罷了。皇帝果然上當了,怒氣攻心,毒氣在血脈里走得更快,臉色都脹紅了。
看著仇人的臉近在咫尺,皇帝積蓄全身力氣,猛地一撲,就算在臨死前,也要奮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