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的畫前空空如也,已經沒了青橙的身影。那個在畫裡跟他拉鉤的人,給他噴花露水的人,在天台讓他哄的人,站在白牆青瓦前沖他笑的人,每次笑起來都像攏了火一樣耀眼溫暖的人,如果不能緊緊抓住,他恐怕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沈彥亭心痛得發麻,不敢再深想,快速通過出口,往停車場的方向狂奔。
這一周,遙城進入後知後覺的倒春寒,今天更是颳起大風,反常的冷。
閉館日沒有遊客,出藝術館往停車場去的步道上幾乎看不見人影,除了沈彥亭想見的那個人。
「青橙——」
他終於追上了人,一把拖住她的胳膊。
青橙突然被人拉住,嚇了一跳,看清是沈彥亭,掉頭撇開視線。
沈彥亭的身影將她圍住,視線越過她蓋在頭上的連衣帽,在她臉上逡巡。果然,青橙的眼圈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
「哭了?」沈彥亭輕聲問。
青橙從來不是愛哭鬼,此刻被他一問,鼻子又酸了,眼眶也蓄起濕意。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震動?慌亂?感動?抑或後悔?她理不清頭緒,她只覺得心裡堵得慌,像是自我流放在荒原上很久很久,突然看見一汪湖,她很想不管不顧地奔向它,心裡卻無比擔心,害怕又是一座海市蜃樓。
她掙了掙手臂,想掙開沈彥亭的手,避開即使不對視也能明顯感覺到的視線,卻被他展臂收進懷裡。
青橙出館時隨手扣在頭上的帽子往後滑退,沈彥亭伸手替她拉回來,遮住她的額頭。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往下拽一寸會擋住青橙的眉眼,索性替她撐住帽檐,看她那雙清亮的眼睛凝了水光,翻湧起盛大洶湧的情緒。
沈彥亭深吸一口氣,往帽檐下湊,不等青橙回神,他的唇貼上去。一霎的冰涼之後,是連綿的溫熱,來自呼吸,來自唇齒,當然也來自彼此。帽檐再次滑動,被他伸手從她腦後托住。除了與衣服相連的帽子,他承接的還有她的回吻。
頭髮蹭過防風衣料摩擦出砂礫般暗啞的碎響,在耳邊無限放大,仿佛兩人在漫長無望的等待之後一聲又一聲心底的喟嘆。
過了不知多久,沈彥亭退開半厘距離,深深看她。
「我不說永遠,畢竟人生不是可以籌備計劃的展覽,但只要我們抱持相同的目標,就不怕一路會走散。你相信我嗎?」
「嗯。」青橙眼裡泛著瀲灩水光,輕輕扇動睫毛,點了下頭。
「現在,我不藉由任何人的名義,不藉助任何遊戲的問題,也不借用誰的幌子,我想要親口對你說一句真心話——」沈彥亭雙手落在她後背,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他看著她,「青老師不要價值連城的絕版畫,那我能送的唯有我一人。」
巨大的聲響從耳邊訇然而過,碾過心臟,青橙凝神看他。沈彥亭無比誠篤的神色,討好地看著她,她一瞬鼻酸,抿一抿唇:「倒是什麼話都敢說。」
「我沒有無法宣之於口的話,我對你的感情從來不怕表達。」
話語一如他坦蕩,相比而言,青橙膽小很多,她斟酌著,試圖開口:「我……」
沈彥亭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你什麼都不用說,你站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說明。」又哄慰般地拍拍她的背,「喜歡就試試,不必有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