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寶華沖裡間喊了一句家鄉話,從裡邊磨磨蹭蹭走出一個男孩子,十四五歲,吊著胳膊纏著繃帶,年紀雖小,眼神卻很粗野,見了丁義,喊了聲三爺,還帶著點奶音的委屈,隨即就兇巴巴地瞪著窩在地上的索拉,上腳就要踹,被謝寶華一把攔住了。
唐琛輕輕皺了下眉,又不經意地瞥了眼顧西元,顧西元垂眸的樣子,就像一尊不語的銅佛,剛中帶柔,冷中帶熱,眼尾還流動著一抹慈悲,他在心疼誰?或許都有,或許都不是,不得而知。
原來索拉和祁娜那日看完游龍旗去別的地方逛,邊吃邊玩,走到惠芳里一帶,被人掏了錢包,索拉拔腳就追,祁娜緊隨其後,小偷道路相當的熟悉,但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腿腳沒有索拉快,七拐八拐地也沒甩掉索拉,祁娜眼看跑不動了,喊著索拉不要再追了,索拉不甘心,一路追到了賭坊附近,小偷拐進一條偏僻的死胡同,就被索拉給堵在了裡邊,索拉要搶回錢包,那孩子十分野蠻,上去狠狠給了索拉胳膊一口,索拉一氣之下,抄起路邊的一根木棍,照著這孩子的胳膊猛掄過去,孩子瘦骨伶仃的,一棍子下去胳膊就嘎嘣一聲,錢包也被索拉撿了回去。
索拉拽著祁娜還沒出巷子口,那孩子一聲響亮的匪哨,很快就從巷子裡又鑽出幾個人,二話不說圍住了索拉兩人,抓了人,關進賭坊後院,先是給索拉一頓胖揍,然後鎖了人,通知幫主謝寶華,捉到了兩條鮮魚,看如何處理。
偷東西的孩子叫小寶子,是謝寶華的遠房侄子,原本想狠狠教訓索拉一頓就放人,但見孩子胳膊被打折了,這下可不能夠了,一不做二不休,送上船賣遠點,為孩子出了這口惡氣,之所以沒再對索拉祁娜下重手,怕是受了傷死在船上虧了本,於是把人關起來,只等今晚有船就運走。
沒想到唐琛來了,里外都門清,這下有點難辦了,只等堂主丁義的意思,眼下鴻聯社白老大剛死,群龍無首,白虎堂都想擁丁義上位,但是唐琛也不是好惹的,先不說老大跟唐琛一直以來相處的還算客客氣氣,單說御膳坊一戰,又讓所有人都對這個手持大刀砍人如切瓜的俊面小生更加忌憚了幾分。
在鴻聯社眼下這種緊要關頭,丁義自然也不願意明著得罪唐琛,可更得要維護住白虎堂的威嚴,手下人傷了,得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丁義痛快地說:「好,唐琛,今天我就給你這個面子,人你可以帶走,但是我的人折了一條胳膊,這筆帳得算。」
唐琛也很痛快:「好,三爺說,怎麼賠,甭管多少,就當是給這位小兄弟壓壓驚。」
「我們白虎堂雖然不差你那點錢,但你拿出三倍來,給兄弟填補船上的虧空,至於他嘛……」丁義笑了笑,看向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索拉:「他不能就這麼全身全尾的離開白虎堂。」說完,一抬下巴,手下人麻利地遞過一根短棍,鐵的,足有腕粗,丁義接過來,掂了掂,又丟到唐琛面前,桄榔一聲響,索拉和祁娜又都驚恐地縮在一起,抖成了一團。
「這事還得按江湖規矩來,我怕我的人下手沒個輕重,萬一把人打廢了,沒得叫人說我丁義不仗義,你們青龍堂的人自己看著辦,人你可以隨時帶走。」
「好,一言為定。」唐琛不動聲色地吩咐著:「茶。」
一直奉茶的小弟連忙又將茶水遞到他手中,唐琛掀開杯蓋,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溫度剛好,阿江隨即走上前,撿起地上的鐵棍,望向了索拉,索拉淚流滿面,一個勁地搖頭乞憐。
一個聲音穩穩地響起:「唐先生,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