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百合葉的吊扇轉著,吹來涼意的風,大理石的桌面上擺放著茶果,唐琛解開襯衫上的兩粒紐扣,露著一段玉白的脖頸,緩緩地吐著煙,神情愜意地望著顧西元像個扯了線的木偶,聽從張師傅的指揮,抬胳膊並腿的,一把皮尺在他高大勻稱的身形上伸縮自如。
張師傅蹲了身,開始量下邊,忽然抬起頭來,問道:「先生平時習慣放哪邊?」
顧西元一時不解:「什麼?」
張師傅推了推眼鏡,又問了一遍:「就是平時一般放哪邊更舒服些?左邊還是右邊?」
顧西元驀地明白了,飛快地瞟了眼唐琛,唐琛一手夾著香菸,一手端著阿香特意為他調製的薄荷冰酒,晃蕩著玻璃杯中的冰塊,冰塊在杯底旋轉著,發出清脆的噹啷聲,倏忽一下也停了,唯有餘聲在靜了的幾秒猶似繞樑,偏唐琛也飛快地掀起眼帘瞥了過來,目光一碰,又都匆忙躲了,噹啷之聲又輕輕地響起,倒比之前多了份期期艾艾的遲緩。
顧西元從臉頰到身上那看不見的地方都熱了幾分,也就這麼會功夫,張師傅還蹲在腳前,秉持著老字號的精神,做著顧西元的思想:「先生不用不好意思,等衣服上了身就知道,功夫都在這些細節上,穿我們瑞福祥的衣服,定是要比別家舒服得多。」
唐琛向沙發里微微仰去,抽了口煙,繼續晃動著手裡的冰塊,微眯著眼,好整以暇地望著紅著一張臉的顧西元,用蚊子般的聲音回答著:「都…都行,您看著辦吧。」
張師傅似乎嘆了口氣,抻開捲尺量了量前檔,手背輕輕一觸,心中有了數,取下夾在耳朵上的鉛筆,在小本上一邊寫一邊念叨著:「左邊。」
第22章 藍田日暖玉生煙
坐在索菲亞教堂里,聽著台上老牧師宛如自語般的宣講,風琴配合他間歇性地嗡嗡響起,在這樣一條看不見的舒緩而規律的節奏中,透窗而照的日頭,被彩色的窗欞扯成絲絲縷縷的軟絮,暖暖地覆在身上,顧西元的兩眼漸漸往一處粘合。
西元小的時候顧夫人也帶他去過幾次西人教堂,也是奇怪,一向頑皮的他只要坐在教堂的長椅上沒多會兒就呼呼大睡,直到顧夫人做完禮拜拍醒他,一來二去的也就不再帶他去了。
一連幾天都悶在唐琛的公館裡,唐琛也不見回來,西元也不好再隨意出去,總是站在窗前眺望遠山,或者樓上樓下漫無目的地遊走,幾次走到唐琛臥室紫紅色的門前,都停住了,吳媽和阿香不做事的話,從不上樓來,想了想,西元還是沒有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
給家裡打電話,顧夫人聽他一切都好,只是工作忙碌,彼此叮囑照顧好自己,顧夫人又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妹妹曉棠便把電話搶了過去,兄妹倆一語雙關調侃了幾句,西元又囑咐她,為唐琛做事的事還是暫時不要告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