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阿香應該收到了。」
唐琛很少自言自語,此時此刻,他正用一根樹枝輕輕撥弄著地上的殘灰,好像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西元他們幾個聽。
今天是阿江阿香的頭七,短短一個星期,西元和唐琛幾乎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方耀被剁碎了丟進山里餵野狗,鄭少祖一家徹底從唐人街消失了,秦牧被吊在索菲亞教堂,三天後,在遊園會的廣場上公開執行死刑,據說是要吊死他,因為許多人想看他慢慢咽氣的過程。
都大帥沒有死,也不會死,但是活著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各大媒體都在耀眼奪目的煙花下拍到了極其不堪的一幕,他在慈善籌款的晚宴中,中途退場,只為了霸凌一個東方男孩。
身敗名裂從來都是一夜之間的事,他的叔父迅速公開發表聲明,斷絕與他的一切關係,從偉大的家族姓氏中抹掉這個敗類的名字,開除所有公職,嗅出風向的媒體在這件事上更是不遺餘力的報導,不知是誰翻出了花魁鳳鸞之死一事,又在這坨爛狗屎上澆了泡尿,令其更加的臭氣熏天,不管是西人還是東方人,人人拿著報紙皺眉掩鼻,噁心,實在太噁心了。
「唐軒,跪下。」唐琛沉聲命道。
唐軒連忙跪在兩座新墳前。
唐琛點燃三支香,遞到他手裡:「這件事你功不可沒,給江爺上柱香。」
「是。」唐軒上香磕頭,恭恭敬敬。
等他做完一切,唐琛才又道:「你活埋鄭家老小原非我本意,有過,又在都大帥這件事上做的乾淨利落,有功,功過相抵,不獎不罰。」
「是,乾爹,鄭宅一事……唐軒冒失了,今後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唐軒頗為後悔的樣子,暗暗窺著唐琛的神色。
唐琛看向他,目光威嚴冷峻:「擅自做主倒還其次,我只想你心存善念,不可將事做絕,江湖道義還是要講的,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小小年紀過於狠辣,容易折損陰德,你給我牢牢記住,若再有下次,你我父子情分一刀兩斷,鴻聯社也絕不留你。」
唐軒猛然一個激靈,立即伏在地上:「乾爹息怒,兒子原是為了免除後患,卻不想失了分寸,今天爹爹教誨,孩兒銘記於心,今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起來吧。」
唐琛看向西元,西元也回望著他,彼此都有些複雜,唐軒站起身,眸光一掃又迅速垂落,乖巧地侍立在唐琛身邊。
唐琛沒有被免職,他還是唐人街特別行政長官和地方治安官,但是都大帥的身敗名裂似乎並不能平息人們在遊園會中所遭受的殤情,總是有人成群結夥地堵在鴻聯社樓下,詢問唐先生關於幕後真兇的說法,甚至還成立了什麼委員會,向警方和更高一層當局遞交了萬言書,希望徹查遊園會幕後真兇一事,但是官方給與的回饋卻叫人無比失望,也難以服眾,遊園會一案已結,主犯秦牧也已伏法……可秦牧在教堂里所說的供詞卻像餑餑上的霉斑,在人們心中滋生蔓延,人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與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