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小孩似的舉動,讓楚策怔了怔。
他也該恨梅庚的,就像梅庚恨他那樣,他們曾經像兩條野犬,互相撕咬,鮮血淋漓。
可又偏偏知道,眼前才是梅庚最初的模樣,溫柔強大,試圖將所有人都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是他將如斯溫柔的梅庚逼成了只知殺戮的獸。
楚策遲遲未接,梅庚略抬了眼去瞧他,正對上少年怔忡的眼神,眼眶儼然紅了一圈,像只耷拉耳朵尖的小貓咪。
「梅庚。」小貓咪開口了,梅庚自鼻腔哼出個嗯來。
於是小貓咪眉眼也湧上郁色,抿了抿唇,猶豫良久,方才溫溫吞吞地輕聲:「殺了姜戎。」
輪到梅庚愣住,「什麼?」
他著實沒想到,楚策會用這樣無謂又溫和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放他回去,後患無窮。」楚策點漆似的眸子內盈滿認真。
「不是殺他的時機。」梅庚皺起眉,「能逼得他們放棄捉你去和親已是不易,若西夏使臣死在大楚,怕是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
楚策聰慧非常,怎會不知此時殺不得姜戎?梅庚眼底帶著幾分探究瞧他,以眼神詢問他原因。
但也沒瞧出什麼,楚策壓根不與他對視,只是垂著眼沉思。
又是良久,楚策才嘆了句:「是我心急了。」
怎能不急……
姜戎便是當年那盤死局最初的棋子,生生地將他與梅庚都逼上了絕路。
有那麼一瞬間,楚策甚至想問上一問:「若知我逼不得已,你可還恨?」
終是說不出口。
縱使受盡千般折磨,也不願吐露的真相,即使現在說了,也不會讓任何人放過自己,只會在被隱藏起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梅庚捏著藥碗的手緊了緊,半眯起了眼,眸光暗藏著沉色。
不對勁。
楚策非常不對勁。
他還是那副溫軟的模樣,退了燒後的臉色蒼白,但昨夜的驚嚇仿佛對他沒有影響,仍舊談笑晏晏,似是與平日無異。
可梅庚就是若有若無地感覺到了楚策的異樣,他好像有一個秘密,死命地捂著不肯叫人發現。
兩人之間的沉悶,被楚策輕輕接過那顆果脯而結束,面不改色地喝下半碗藥後,楚策將果脯丟進口中,酸甜遮住了苦澀,似化作千絲萬縷,纏上了心。
梅庚覺著他應該捏著小傢伙的喉嚨,狠狠質問他到底隱瞞了什麼。
可是瞧見他腕上已經轉為烏紫色的指痕,又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