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疤痕。
殷無崢喉間乾澀:「鳳栩…」
而鳳栩在漫長的等待中,不止這一刻,更是這兩年裡,在殷無崢那聲「我回來了」中,感覺自己等到了屬於他最終的審判,大抵是前二十年太過順心順意,自宣德門之變後,天命便再也不肯眷顧他,尤其是此刻……心存死志的舊主以這樣苟延殘喘的姿態活了下來。
鳳栩眼中僅有寂滅,他知道他最大的、最不堪的、最不願宣之於口的秘密將無處遁形。
殷無崢俯身,將鳳栩死死扣在岩石上的手輕柔掰開,他不忍去看鳳栩血肉模糊的掌心與殘損不堪的指尖,就這麼將遍身血汗的鳳栩抱了起來。
他的動作像是終於打破了鳳栩始終堅持著的那層壁壘,不自覺抽搐的指尖攥上了殷無崢的衣衫,鳳栩的神情悲切又急迫,他顫聲開口:「殷無崢…」
殷無崢動作微頓,「我在。」
像是自覺過於冷淡,又低聲說:「別怕,太醫很快就來。」
「不……」鳳栩從唇齒間擠出的字句都仿佛帶著鏽腥,「長……長醉……」
他顫抖的字音不甚清晰,殷無崢耐著性子仔細聽,才聽清鳳栩說得是三個字——長醉歡。
長醉歡。
那些電光火石的、從未被留意的細節,此刻卻赫然間被殷無崢想起。
「何以逍遙去…唯有長醉歡。」
明心殿大火後,鳳栩要見趙院使,那日他與趙院使出門後,隱隱聽見寢殿內的鳳栩念了一句。
「他們竟還光明正大地告訴臣酒里加了好東西,說是什麼千金難換長醉歡,這群瘋子……」
那日段喬義的話也在此刻被回憶起。
以往被忽略的東西此刻被鳳栩提及,用那樣渴求又憎惡的語氣,殷無崢隱隱窺探到了鳳栩小心藏起的秘密,可無論是什麼……他眼中只有鳳栩如今的模樣,他總以為所見的鳳栩已經足夠惹人憐惜,而後便又發現鳳栩身上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傷。
殷無崢的沉默卻不知為何刺激到了鳳栩,他眼中已經不再清明,深藏著的恐懼與痛苦漸漸浮現,他用血肉模糊的手去抓殷無崢的衣裳,一字一句近乎破碎般從喉間擠出。
「寢殿……回,回寢殿……」
幾個字而已,他說得異常艱難,斷斷續續。
猶如幼鳥的悲鳴。
「求……」
「求你……」
殷無崢不知道長醉歡是什麼,可鳳栩的話讓他幾近木然地頓了片刻,而後竭力忍下事情超出掌控後的惴惴不安,低聲應:「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