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的鳳栩暈在榻上,被褥已然亂得一片狼藉,被束縛在其中的鳳栩蜷縮著,烏黑如瀑的長髮凌亂地鋪在榻上,他整個人都很蒼白,孱弱得像隨時會熄滅的星點燭火,可他又那麼堅韌,有一次從世間最極致的痛苦中熬了過來。
殷無崢為他解開雙手雙腳的束縛,哪怕是再柔軟不過的布料,也在劇烈掙紮下讓纖細蒼白的腕與踝蹭出血痕,殷無崢依次吻過那些新傷,像是要隔著兩年的歲月,去吻那個已受盡摧折的靈魂。
鳳栩是在沐浴後不久醒來的,屋子裡只有清淡的冷香,他身上也乾淨清爽,睜著眼許久,昏迷前那近乎碎骨削肉的痛苦中漸漸地回神。
他稍稍偏頭,看見屏風後端坐著的那道身影——殷無崢應當是在處理政事。
鳳栩輕手輕腳地撐起身子,分明沒發出什麼響動,可外間的殷無崢卻倏爾頓住,而後猛地起身快步入內——
「阿栩。」殷無崢快步走到榻前,又忽然頓住,最終俯身在坐起來的鳳栩額心輕輕落下一吻,帶著些小心翼翼,輕聲問道:「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
鳳栩在心裡苦笑,他還是很難過,沒人能在經歷那樣的折磨後平靜無事,可他看見了殷無崢眼下的淡青。
他應當也已經很疲憊了。
皇帝不是那麼好做的,鳳栩也是在這兩年裡才明白,當年的母后對抗朝安世家的舉動多有魄力,她是從民間而來的皇后,也是真正為民辦事的賢后,只可惜這世上容不下那樣好的人,世家藏污納垢,也容不下這樣一位皇后。
高貴的身份,同樣代表著更沉重的責任。
鳳栩輕輕嘆了口氣,他說:「叫人送飯食和藥來吧。」
但其實並不想吃,鳳栩瞧見什麼都噁心。
殷無崢瞧得出,一碗粥而已他吃得幾次皺眉,好似在隱忍著什麼,最終殷無崢將剩下的半碗的粥拿走,他低聲說:「不想吃便不吃罷,鳳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鳳栩愣住了片刻。
殷無崢又說:「任性一些也無妨。」
哪怕是強行吃下去,鳳栩也還是在日漸清瘦,倒不如讓他順心一些,倘若不想吃,那就先放一放。
鳳栩堪堪回神,「你這是…?」
「我只是想通了。」殷無崢蜷指輕輕蹭過鳳栩的臉頰,珍視而溫和,「順其自然罷,想你活得再輕鬆些。」
鳳栩已經背負了許多,而活著不該成為他的負擔,殷無崢在鳳栩的退步中也明白了什麼,他說:「莫強求,也是你告訴我的。」
莫強求。
是鳳栩不再執著舊日,殷無崢也不再逼迫他活著,他們用了五年的時間,坎坷又艱難地磨合成了最契合的彼此。
世上最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