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了。」殷無崢模稜兩可地應下,「放心,朝政已處置妥當,還剩一些不要緊的,不會耽擱正事。」
鳳栩「啊」了一聲,「我睡了這麼久啊。」
難怪連殷無崢都露出了疲倦的神色,原來不僅陪著他熬過了一次長醉歡發作,還將政務辦完大半,算算時辰,他應當是才睡下不久,就因自己醒來也跟著醒來了。
但殷無崢隻字不提,將鳳栩安頓好後便要去外間,剛起身,袖子便被拽住了。
「怎麼?」他便又坐回去。
鳳栩攥著他的衣袖借力起身,還沒坐穩就跌進了殷無崢懷裡,也就順勢倚靠著他,低低道:「帶我一起。」
戒斷長醉歡帶來的不只有痛苦,還有曾被藥性刻意抹去的心痛如摧,鳳栩也是在捲土重來的悲痛中發覺,原來他從沒有從當年那場宮變中走出來,他一直被困在那日的皇宮中,徘徊在失去至親淪為棋子的兩年裡,於是不想走出房門,不想面對物是人非的陌生。
他是…前朝的孤魂。
大抵是因這次是在自己心甘情願的情況下被殷無崢從頭到尾地陪著,鳳栩忽然覺得殷無崢離開視線的每一刻都難以忍受,他將臉頰貼在殷無崢溫熱的心口,聽著一聲又一聲鮮活的心跳,不像他最後將母后從懸著的白綾上放下來時,碰到的只有徹骨的冰冷。
「帶著我吧。」鳳栩用嘶啞的聲音低低重複。
殷無崢啞然。
別這樣,再任性一些也無妨,小鳳凰不該是這樣遲疑小心的,可殷無崢無法宣之於口。
「好。」他答應下來。
鳳栩被抱到外間的小几前,靠著殷無崢而坐,如此一來,小几上的奏章在他眼前一覽無餘,不過他卻對國事朝政沒什麼興趣,隻眼巴巴地瞧著殷無崢,他忙於政務時方才的溫和便消失無蹤,又換上那副不苟言笑的嚴苛神情。
國事冗雜繁重,有些甚至要仔細斟酌方能決定,鳳栩自然是不會的,他從前任性妄為慣了,這兩年也都在攢著力氣等著看仇人遭報應,對政事當真是一竅不通,可殷無崢似乎對此遊刃有餘,但鳳栩卻忽地發現他皺了皺眉。
於是瞟了眼殷無崢手中的奏章,漫不經心的眼神倏爾凝滯了。
「韓林鴻?」鳳栩緩緩念出上奏章官員的名字,眼神緩緩變了,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獸般露出陰鷙冷戾的神色,半是戲謔地啞聲問,「他有個女兒吧?」
鳳栩不知這個韓林鴻是誰,可他上奏章說得並非國事,而是洋洋灑灑寫了許多,鳳栩剛好瞧見最後的請旨納妃,在殷無崢面前再小心卑微,鳳栩也還是那個對心愛之人滿是獨占欲的他,尤其是現如今,殷無崢是他能攥住的、唯一的浮木。
殷無崢卻因鳳栩的反應而詭異地得到了滿足,像是被激怒了的小狸奴圈地盤,怎麼都要比之前鬱鬱寡歡死氣沉沉的樣子要鮮活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