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乃葉很快就忘了哥哥竟然向他保留小秘密的事。她一邊偷笑,一邊用全新的、親熱的目光悄悄打量明野。
幸村爸爸高大健壯,放在人群中相當顯眼。他五官英挺,神情明朗大方,從給人的感覺來說,與率真開朗的乃乃葉更加接近。
幸村奶奶面目慈祥,花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在腦後盤成丸子。即便滿臉皺紋,從她端正的五官也看得出年輕時的美麗。
另一位老人年紀約莫70歲上下,戴著一頂很有時代感的貝雷帽。身形清癯,一身衣著整潔簡樸,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別樣氣質。
明野想起她見過這個人,外祖父的葬禮上他曾前來弔唁。
幸村媽媽:「荻野老師名叫荻野九十九——他本人是這麼說的,至於真名目前來說好像沒人知道。」
荻野九十九——就算對繪畫從不關注的人都聽過這個名字,他是當世最負盛名的藝術家。
明野就著坐姿向他鞠躬,「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荻野先生,實在十分榮幸。」
荻野神情慈和地望著她:「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見過面,在你祖父的葬禮上。」
「是,我記得您。那時候真是多有勞煩。」
「沒什麼。我和你爺爺是多年好友,上了年紀以後就沒怎麼互相拜訪了,腿腳都不方便。他總向我炫耀他的孫女多乖巧多可愛,還真是……」
回想起外祖父,明野眼眶發熱,慌忙埋下腦袋。
按理說她應該再說幾句客套話,然而這個老人有著孩童一般純真的雙眼,還待她十分親切,那些浮於表面的社交辭令對於他來說,想來並不是必要的吧。
這頓晚餐在沉默中開始,也在沉默中結束。
所有人都懷著沉甸甸的心思,即便料理可口,卻都食不知味。
當侍者取走餐盤,幸村媽媽開口打破了沉默,她以不容辯駁的語態說:「我絕不同意精市做手術。」
「直子……」幸村爸爸喚了她一聲,似乎想要勸說什麼,張了張嘴,終究沒說話。
「成功率太低了,一旦失敗,失敗的話……」那兩個詞她就是提也不願提起。「後果比現狀糟糕百倍,而且毫無挽回餘地。
「就算病情不斷惡化下去,幾十年後才會行動不便。網球打不了就不打了,只要失敗的概率不是零,落在身上就是百分之百,根本不值得精市用將來的人生甚至性命去賭。」
幸村爸爸眉峰緊蹙,臉上儘是濃濃的愁悶。他向端坐著的老婦人問道:「母親,你怎麼看?」
或許年紀大了身體衰弱的緣故,幸村奶奶慢悠悠開口:「心懷夢想,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去實現的執著……這些都是少年人才會有的寶貴的事物。如果精市在我們的勸說下不做手術,他會不會抱著遺憾和後悔走完接下來的一生呢?」
幸村媽媽難以認同,「就算是這種理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