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從小到大從未道過歉,語氣生硬,但眼裡的卻滿是真誠。
方思阮認認真真地瞧了他片刻,臉上的寒霜褪去了一些,勉強算是暫且放下了這事。說起來,這其中一半的原因還得歸結到玉羅剎身上。
「我......」西門吹雪唇瓣微動,欲言又止。
方思阮及時止住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卻不想聽。你見我的第一面就對我喊打喊殺的。嚴格意義上算來,今天才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你想要說的話對我來說過於唐突了。我們不談這個。」
西門吹雪神情鬱郁,艱難道:「好......」
她不想聽,那他就不說了。
然後一切都歸於沉默。
這本來就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崖底的時候,一天下來,兩人之間不過寥寥幾語。有時候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又隔得那麼遙遠。
風聲在兩人身前的空隙之間穿堂而過,微微風捲起黑髮,髮絲纏繞。
西門吹雪本也不指望她能夠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如今她能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已是比預料當中好多了。他原本想要訴衷腸,這段時間裡他實在內心苦悶,忍耐不住,還抱有一絲希望前來,卻被她委婉拒絕了。
他漆黑的眼睛落在兩人飄揚纏繞在一起的髮絲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怔怔出神。
西門吹雪微微閉了閉眼,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難道就只能是他的一個奢望嗎?
方思阮看他面露哀愁,心頭驀地一軟,她暗暗想:細究之下,還是她和玉羅剎聯手騙了他,本來他當他劍神,練他的無情劍,整個人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但這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如今墜入紅塵之中,反而要受這情思之苦。她引得他動了心,卻又不可能和他再一起。
多情之人總會比無情之人活得痛苦些。
思及次,她的聲音柔軟了些,視線從他身上掠過,落在那棵倒下的大樹上,殘留的樹樁上年輪圈圈疊疊,冰錐已經消融,化作一灘水流淌在青翠的草地上,在倒下的巨大樹幹下蜿蜒成一個淺淺的水塘。
方思阮輕聲道:「我們該回去了。」
西門吹雪點了點。
二人一起從山頂往回走去。
暮春初夏時分,蟬鳴聲喧囂,不絕於耳,路過一片草地,遍地野花盛開的爛漫至極。
西門吹雪心中微動,忍不住轉頭望向身側的方思阮凝脂般的面龐,神情淺淺淡淡,忍不住回憶起之前她在崖下向他臉上扔花時的生動活潑神色來,心有感懷。
她那時卻是不同的。
行至山腰處時,踏入了一片棗林。方思阮微微蹙起眉來,忽感有些熟悉,她先前只顧著追上玉羅剎放出的那縷霧,沒顧得上其他,回望來路山景,驟然回過神來,山的另一側不正是珠光寶氣閣的所在地嗎?
穿過棗林,他們的視線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座小木屋,木屋很簡陋,只用幾塊破爛木板潦草搭起來的,仿佛一場稍大點的雨或一陣大點兒的風就能使之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