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正要探頭大罵,那年輕人已經拉開車門跳上來,甩下一沓現金:「一中,麻煩您,越快越好,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要見。」
司機立刻把頭縮回來,一腳油門踩到底,揚長而去。
五月二十六日,今年的第一場颱風襲擊南城。
末日般的暴雨被狂風裹挾,如龍捲一般撞擊著每一棟大樓、每一扇窗戶,將街頭的香樟樹連根拔起,將各色鋼架鐵網廣告牌攔腰折斷。
下水系統徹底癱瘓,街道與馬路變成大江大河,隧道被水淹沒,車輛全堵作一團。
卻攔不住少年人那顆要奔向他畢生所愛的心。
計程車下了高速開進市區,時間已經來到十點半。
司機摁著喇叭,對一旁的年輕人說:「你著急也沒有用啊,估計前面都過不去了。吶,阿sir讓繞路啊。」
那年輕人問:「還有多遠?」
「三四公里咯。」
年輕人點點頭,給司機又掃過去二百塊錢,然後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跳下去,暴雨瞬間殺入車內。
「喂,」司機猝不及防,很善良地大吼道,「你去哪裡啊?看不到路面了好危險的,踩到井蓋你就完蛋——」
年輕人卻像聽不見一般,頭也不回,甩上車門衝進雨幕。
嚴喻在暴雨中狂奔,渾身濕透,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但還是三步並作兩步,冒著危險衝下已然變作洪水瀑布的天橋。
再等我一下,陶琢,他心想,再等我一下。不要走。
嚴喻衝到一中後門時已然快零點了,馬路上空無一人,沒有人會在這種惡劣天氣里出門。嚴喻無視紅綠燈,橫穿而過,眨眼間就來到鐵門面前。
後門的保安睡著了,嚴喻叫不醒他,乾脆後退兩步,加速上前,一下攀了過去。
嚴喻用同樣的方法翻進宿舍區,狂奔跑上頂樓,用力一推,打開了天台大門。
空無一人。
那一刻嚴喻心臟驟停,倏然覺得渾身冰冷。
可下一秒,他就看見了蜷縮在天台角落,靠在那張那天他們忘記搬走,後來也沒有人搬走的老舊課桌上的陶琢。懷裡還緊緊抱著嚴喻送給他的金毛小狗。
嚴喻一步步朝陶琢走去,他的腳步聲被暴雨掩蓋。
然而就在他走到陶琢面前的瞬間,陶琢卻若有感應一般,撩起眼皮看他。
陶琢渾身濕透了,和他一樣狼狽。頭髮、T恤、校服外套和校褲都緊緊地粘在身上,勾勒出一個瘦弱的少年的身體。
「嚴喻……」他看著嚴喻,呆呆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真的出現,半晌後才輕聲道,「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