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全都錯了,跟他十八歲時預想的完全背道而馳。
夏清好似一眼看穿他,「你看,你把我推回到原來的軌跡上,我沒有考上第一志願的學校。就算學了我爸替我選的專業,我也還是沒走他給我規劃的道路。我誤打誤撞選了個表面光鮮內里混亂的行業,我付出了很多很大的代價,最後還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平靜地看著時城,「事業一塌糊塗,感情上更是……呵呵……」夏清自嘲的笑了兩聲,像是不知道怎麼形容好。
他認真地追問,「時城,你推我回來的時候想過這樣的結局嗎?我是不是令你很失望啊?」
「不,」時城小幅度地搖頭,「不是。」他坐到沙發斜對面的椅子上,與夏清平視道:「都會過去的,沒什麼大不了。」
夏清哼笑一聲,「當初你就是這麼說的,會過去,你只是我人生中不起眼的一塊石頭一道坎。現在你又這樣說……」他仰起頭,逼回眼角不爭氣的水漬,幾息之後,冷靜地質問,「時城,你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嗎?你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雖然窮困無能,但你是正常人,你有愛人有孩子,你要擔起一個男人應該擔負的責任。而我要走的獨木橋太窄了,我必須回到有家人有坦途的生活里,才有可能走下去。我們不同路,沒必要糾纏,最好再也不見。」
時城痛入肺腑,彼時絕情的字眼化作雙刃劍,隔著一千多個日夜,鋒利依舊,輕易洞穿他的鐵石心腸。
「我會很快離開。」這次重逢完全在預料之外,他的確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
夏清微微側首,「現在國內的同性婚姻合法了,走我這道橋的人不多,也不少。」
時城低頭,「與我無關。」
「哈……哈,與,你,無,關?」夏清被他氣笑了,「那你為什麼要幫我?現在不是五年前,這裡也不是偏遠的鄉鎮,你做什麼衝動的事之前不考慮後果嗎?你幹嘛要為我惹麻煩,你一旦出事,怎麼照顧你那些背在肩上的責任?他們是你的愛人親人,是你心甘情願的負擔,是你凡事需要排在第一位的。我算什麼,以前我是你孤單寂寞時候鬼迷心竅的岔路,隨時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捨棄,這麼多年過去了,不過是偶然碰到,你無緣無故地管我做什麼?」
「我,」時城咬緊牙關,「不會惹麻煩。」
「你關心我,想要保護我,或者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對不起我……時城,對我對你自己都誠實一點,有那麼難嗎?」
時城嘴硬,「我們畢竟是同學。」
「同學,好啊,同學,」夏清撐著沙發扶手站起來,走到時城跟前,俯視的視線落在對方交叉的雙手上,語調無賴又帶著一絲絲天真的蠱惑,「這一次你幫了我,下回呢,再下回呢?我才二十四歲,我大概還有好多年可以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嚴風這種流氓為難我欺負我。你幫了我一回,我就會產生依賴,然後你又把我扔下不管……時城,」他用居高臨下的姿勢把自己低到塵埃里,「你不能總是這樣,你可憐我一回行嗎?」
時城抬頭,「夏清,你不需要別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