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性格大大咧咧,見到夏清會熱情地打招呼。有一次碰到時城和夏清牽著手出門,也沒反應過來,還賤兮兮地開玩笑,「我說夏老師,你怎麼跟個三歲孩子似的。」時城將鑰匙拋給他,讓他等著,同時抓緊了夏清試圖收回去的手。
剛分開的那一年,有一個階段,高珩不知從哪個二把刀大夫那兒學來的招數,企圖給他洗腦。高珩反覆告訴他,他之所以執著放不下,不是因為時城有多好,更不是因為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有多深,滿打滿算不到一年,還能怎麼刻骨銘心不成?他不過是不甘心,得不到的永遠惦記,接受不了被甩的結果而已。高珩還學了一個新詞,叫「斷崖式」分手,他說夏清是在他最盲目樂觀的時候,毫無徵兆地被渣男拋棄,像他這麼驕傲的人,一定會憤憤不平,執念生根。他必須看清楚,不要誤以為那是什麼所謂的愛情。
彼時,夏清連一個字都懶得說,聽不進去,但也不會反駁。
現在,他面對這一小箱寥寥無幾,卻每一件都沉重地壓在他心房上的物件,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那些個寒冬午夜中的相伴而行,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不是他一廂情願的美化。有時候,太晚太累,時城會背著他走一段,不膽怯也不炫耀,偶爾碰到劉明值夜班的時候,面對小弟欲言又止的複雜目光,也不會將他放下。
時城給過他的或許不算多,但也竭盡所能。
夏清拿起紅繩穿著的轉運珠,小小一顆,是黃金的。那年春節假期,夏清回家的那幾天,時城跟著一個裝修隊趕工年後要開業的飯店,連軸幹了七天,掙的錢一大半存去療養院,剩下的給他買了這個生日禮物。
穿珠子的紅線,是他自己動手編的。
夏清清晰地記得,那一年春節特別早,剛剛期末考試過後就到了。高三時間緊,所謂寒假也就春節前後放那麼十天。他原本計劃著,卡到二十九再往回走,反正三十兒也得跟夏正陽在單位過,沒什麼意思。那時候,他們剛剛陷入熱戀,時城怎麼樣他看不出來,反正他自己正是一秒不見度日如年的膩歪狀態。夏清頭一次不想放假,要是一直上學就好了。
「我爸就是這樣,大男子主義,他明明年年都值班,也不讓我去我媽那兒過。」他邊吃著時城切好的水果,邊監督人家替他收拾行李,「欸,那個不用,家裡都有,再說了,我就住兩天,頂多三天。」
時城停下手,「多待一陣子吧,難得回去一趟。」
夏清白他一眼,「木頭。」
時城淡淡地笑了笑,隨後低頭,他還是不習慣,自己最近笑的頻次好像比人生前十八年加起來還要高。
「我也得去療養院。」他低聲道。
「我知道啊,」夏清晃著二郎腿,「我也去陪你們唄,省得你連句話也不會說,大過年的,跟阿姨大眼瞪小眼。」
「沒地方住。」時城實話實話。
「市里很多酒店,我就挑個最近的。」夏清隨口道。
時城抬頭,「沒有必要。」
夏清咂了咂舌頭,咕噥著找補,「我也不是要隨便浪費,我在家沒什麼意思……」
時城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來,摟了摟以為自己說錯話的小孩兒,「陪你爸多待幾天吧,以前的同學不是也要約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