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皙的手忽然出現在視野里,毫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修長的指節托住一杯酒,樓遠遲鈍地彎著腰,就聽見「叮」的碰杯聲,緊接著是一道熟悉的聲音:「替了。」
樓遠回頭看去,還沒看清楚人,創業基金先親親熱熱地喊起來:「付之予?你怎麼來了?」
付之予仰頭喝了這杯,喉結滾動,動作自然又熟練,不急不緩,將四倍速飛快向前的搖滾包間的時速扯回了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
他眉眼冷淡,抬手搭在樓遠的肩膀上,將人向後面帶了帶,對著幾個人禮貌地點點頭:「先走了。」
「付……」創業基金熱絡的笑還僵在臉上沒落下去,正想著再說點什麼,就看到樓遠又在門口絆了一跤,被付之予接住。
那身乾淨筆挺的風衣貼著樓遠的牛仔外套,蹭上了灰撲撲的灰土,乾涸的血跡掛在衣角,兩個人誰也沒有在意,擠擠挨挨地走了出去。
「我想吐,付之予。」樓遠擰著眉毛,但腳底下的路怎麼走都是歪歪斜斜的,他試圖找到通向洗手間的那條路。
付之予抓著他的後脖子把人往洗手間帶,不知道為什麼越走越快,踉踉蹌蹌地就跑到了洗手間門口。
樓遠踹門進去,撐著洗手台乾嘔起來。
他其實沒有喝醉,只是太久沒吃東西,除了點酸水什麼也吐不出來。
他擰開水頭,單手掬起一捧水拍到臉上,感受到額角的刺痛,樓遠用手指拽起頭髮,湊近鏡子去看,額角居然破了一個不大的口子。
臉上的水滴滴嗒嗒往下落,手背的創可貼被衝掉了一個,又有血滲出來。
樓遠死死盯著鏡子裡自己那張臉,眉毛眼睫都濕漉漉的,白日裡張揚的眉眼沉斂下來,明亮的光打在側臉上,順著鼻樑融出一條蜿蜒的明暗交界線,切割出鋒利的輪廓,另一半隱沒在陰影中。
濺在鏡面上的水珠滑落,拖拽出一條扭曲的水痕,樓遠低頭用紙巾慢慢擦乾手指,斂起眼中的怒氣。
「傷口需要處理一下嗎?」
樓遠從鏡子裡看向付之予,很輕地搖搖頭:「不用。」
「走吧。」付之予站在他的身後,「我叫過車了,回店裡收拾一下。」
隨川的春天常刮沙塵暴,枯樹葉子和沙土被捲起來,稀里嘩啦吹得整條街東倒西歪。
夜裡十一點半,酒吧門前,樓遠和付之予一蹲一站等車,靜靜看著一條路過的狗被風推著從面前狂奔而過。
樓遠攏了攏牛仔外套,眯起眼睛望向遠處,從口袋裡翻出半盒皺巴巴的煙:「那群催債的什麼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