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安的動作一抖,抬起頭來看著他。
「這卡你自己給他,這些話你自己跟他說,但不是現在。」付之予退後半步,半個眼神也不願意再分給他,「走。」
幾秒後,樓安鼓足了極大勇氣,用細微卻鎮定的聲音喊住了他:「他不缺我的錢,但我得給他錢,我是他哥哥。別人家都有人願意為他們花錢,小遠也要有。」
付之予其實沒懂他這話里的邏輯關係,他認為這是樓安在有錢後迅速實現了馬斯洛前四層次需求,終於對於自己「哥哥」這一角色的缺失產生了愧疚感和彌補欲,決定自我感動一下。
但他還是扭過頭去,舉起手裡的化驗單,認真回答了一下樓安的話:「不缺你一個,他有。」
樓安的表情有一瞬間凝滯,付之予沒再理會他是如何解讀這句話的。
樓遠已經燒到39度一整天,退燒藥半度也沒降下去,早上物理降溫倒是管用一些,沒想到白天忽然大吐一場,體溫升得越來越嚴重,只好跑了趟醫院。
付之予坐到樓遠身邊,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
樓遠挪挪腦袋,費力地睜開一隻眼睛。
對上樓遠清明的目光,付之予感覺心口被敲了敲,泛起一陣鈍鈍的麻。
「沒有睡著?」
「不困。」樓遠嘆了口氣,「就是累。」
付之予檢查了一下吊瓶里的藥:「難受嗎?」
「還好。」樓遠向後滑了滑,兩條腿伸直,懶散地打個哈欠,「我感覺已經燒糊塗了,現在頭不疼腰不痛,渾身上下沒有任何感覺,很有精神,就是手腳發麻。」
他舉起手,給付之予展示了一下什麼叫抖如篩糠。
付之予把他的電解質報告拍在眼前晃了兩下:「因為你已經燒到電解質紊亂了,你這個鉀像被抽乾了一樣。」
「哎喲。」樓遠抖抖索索地接過檢查單,「我都快十年沒發過燒了。」
他身體素質一向很好,以前哪怕是喝完酒出去淋雨都不會生病,沒想到這一次病得那麼嚴重。
樓遠自己心裡清楚,以前生病的時候,潛意識告訴他得靠自己挺過去,而這一次在酒吧睜開眼看到付之予的那一刻,腦海里崩了許多年的弦被輕輕一撥弄,啪一聲斷掉了。
又或許只是因為昨天在酒吧里,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告訴她樓安已經把錢還還完了。
「你是想打針還是想喝藥?」
「什麼針,退燒針嗎?」樓遠揉了揉腦袋,「打針是不是快一點,我不想再燒下去了。本來智商就不高,萬一把腦子燒壞了怎麼辦。」
「都聽你的。」付之予點點頭,二話不說轉身出去和醫生解釋情況。
樓遠沒想到他走得那麼決絕,連與他討論一下「吃藥優先於打針」都不討論,這就給他拍板決定。
更讓樓遠絕望的是,這針不是輸液針,是肌肉注射針,還是打屁股的肌肉注射針。
他從六歲後就沒打過屁股針,此時扶著自己的腰,瞳孔放大看著大夫走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