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溫度低,路面濕滑,坡道並不好走。
林晏書抬眸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山間的薄霧都凝成了霜,白茫茫的一片掛在樹梢上,昨晚氣溫驟降,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會降雪。
「俞叔,這一趟又辛苦你了。」
林晏書仰頭說道,冷氣吸進鼻腔里又酸又疼,一張口都是白氣兒。
「瞧您說的,我在林家待了這麼多年,為您做什麼都是應該的,談不上辛苦。」
俞叔在後面推著輪椅,他走的仔細生怕有什麼閃失傷到前面的人。
山上風大,吹得人臉上生疼,俞叔擔憂起他的身體狀況,低頭看向輪椅上的人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麼冷的天您不該跑這一趟的,回頭這雙腿又得受罪了。」
到底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怎麼能不心疼呢?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您還是沒放下,何苦為難自己呢?」俞叔勸道。
林晏書抿了抿唇沒說什麼,轉過頭看向遠處,人活一世,有些事情可以放下,有些遺憾卻是刻骨銘心的。
遠處的墓碑一座挨著一座,肅穆又孤寂,那些逝去的靈魂和山峰一起沉睡在這裡。
他們很快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俞叔認真將輪椅剎車固定好之後仍覺得不放心,又從旁邊撿了兩塊磚石墊在後面,這才走到墓碑跟前蹲下身打掃。
他取出上衣口袋裡的手帕細細地將照片上的灰塵擦拭乾淨,又從袋子裡取出新鮮的貢品一一擺好。
做完這一切以後,俞叔便默默退到了一邊等候,他知道這種時刻少爺不想被人打擾,他一定有很多話想要單獨跟那個人說。
照片上的人還是年輕的樣子,眉眼含笑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的話,林晏書甚至能想像他此刻會用怎樣的語氣對自己說『你來了。』
「淮序,時間真快呀,又過了一年。」
林晏書扯著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極淡眨眼便消失了。
「前幾天我做了個夢才發現,我已經快要記不清你的樣子了,夢裡我怎麼都看不清你的臉。」
林晏書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痛苦的樣子,可眼底的悲傷幾乎快要漫出來了。
「我很害怕,害怕日子久了,自己就會忘記關於你的一切……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有空就多來夢裡看看我。」
「我真的很想你……」
林晏書聲音哽咽,好一會兒才平復了情緒,垂眸看向懷中潔白的花束,擦去上面的水珠,俯身將它放在墓碑前。
「少爺,咱們走吧,一會兒下雪了路就更不好走了。」俞叔輕聲提醒道。
他們下山的時候果然落雪了,細碎的雪花漂浮在空中,美的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林晏書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雪花一落到掌心就消融了,回頭望去,墓碑在茫茫大雪間變得模糊了起來,仿佛那個人在同他告別。
身上的黑色大衣染了一身白,就連圍巾都沾濕了,林晏書一雙手凍得通紅還渾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