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巴掌大的小台階他以為一步就能跨越過去,可是自從聽著太太那番話之後,他才知道,這是一道怎樣都無法逾越的天塹。
「可你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那是不一樣的。」
寶玉回過頭,雙眼無神的看著庭院裡的那棵松柏,抬手捂在胸口:「它會微微泛酸,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寶哥哥……」
「妹妹你別說,讓我說吧。」寶玉低下頭,看著胸前佩戴的那枚玉石,輕輕的摩擦著它的輪廓,「我知道你也同她們一樣覺得我犯了病,說的都是些不著調的瘋話,不礙事的,今晚妹妹只當我犯病吧,這樣也不用有什麼負擔,畢竟誰會在意一個瘋子的話呢。」
寶玉與黛玉一樣,是帶著病痛來到這個世間的,而與黛玉不同的是,他身為榮國府二房的嫡子,從一出生就既定了以後所要身處的位置。
因著銜玉而生,老太太認為那是祥瑞臨世,重金請了寺廟的高僧釋意,高僧指點道:寶玉身上有一災禍,遇水可解。
女子似水,也是因為如此,寶玉才會被老太太毫無顧忌的養在內院之中,圍攏在女子的中央。
也是因為這樣,才教的寶玉毫無男女大防的意識,更何況身邊有寧國府和大房那樣的做派,更讓他覺得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一滴淚,滴在了那枚玉石之上。
「我也猜到了昨日這事與自己有關,心裡很是難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來之前,祖母與我交談了頗多,當今朝廷風雲難測,姐姐一人獨自堅守在深宮之中,正是孤立無援的時刻,我也深知此時的任性也改變不了什麼,只會陷榮國府與不義,其實想想,寶姐姐也挺好的,若非前幾年沒有選上伴讀,說不定我還沒有這個福氣呢。」
說著寶玉就淺淺的笑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與她打小相識,也算相處了數年之久,雖然她嘴上老是管教頗多,但是心地善良,就像祖母所言,榮國府正缺少一位這樣的當家奶奶,若是她進了府,必定能將府里管治妥當,也免得太太勞心傷神。」
一說到太太,寶玉就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黛玉,見她臉上沒有異色,而是靜靜的傾聽著自己的訴說,也就跟著放心了下來。
「挺好的,這樣外祖母也能省心不少。」
黛玉靜靜地看著夜空,冷不防一行清淚滑落臉龐,幸而夜深燈暗,見不清楚,微風拂過臉頰,很快就將其吹乾。
「是啊。」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顧有枝在一旁默默的聽著,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抬頭看了看夜色,瞧著時辰漸深,不免有些著急。
這到底是在園子裡,待會兒巡夜的婆子來了,又是一場說不清的官司。
寶玉將顧媽媽的神情看在眼裡,忍不住眼神黯淡了下來。
「時辰不早了,雖然已然入夏,到底夜裡涼氣重,妹妹早些回去歇著吧。」說著寶玉慢慢站起身,垂頭喪氣的走下台階。
沒走兩步,就見寶玉停下了腳步。
顧有枝正準備上前扶黛玉起身,就聽見寶玉哽咽的聲音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