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時分,本該璀璨似火的石榴花至今沒有盛開,反而如同迴光返照一般,枝葉泛發著滴綠的色彩。
看著那站在樹前的老嬤嬤,顧有枝借著連廊上的燈火,走下了台階,朝著她緩緩走去。
「錢婆婆,夜已深了,還不準備回去歇著嗎?」
「姑娘被老太太叫走了?」
還以為會拉扯一番,卻不想錢婆婆開口就詢問起了姑娘的去向。
顧有枝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心也跟著沉了下來,她到底是不是她心裡所想的那個人?
「你究竟是誰?」
錢婆婆聞言抬起手,一寸寸的撫摸著那樹皮般的面容,搖頭道:「我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不過是個早已死了二十年的老婆子罷了。」
此話一出,王嬤嬤猛的抬頭看了過來,她原本只是猜測,這下親耳聽見錢婆婆的話,她更加肯定了心裡的猜想。
「於媽媽?」
錢婆婆聽著這久違的名字,一下子愣住了,眼裡泛著點點淚光,狼狽的扒拉著額頭上的髮絲,想將它拉扯出來將自己掩蓋住。
「真的是你!」
王嬤嬤快步從連廊處小跑了過來,一把將錢婆婆的手鉗住,抬手將她臉上凌亂的髮絲撫向一邊。
看著那疤痕遍布的臉,雖然已經看不出真容,但是細看那雙眼睛,王嬤嬤還是能回憶前來幼時初見與媽媽的情形。
於媽媽是從宮裡放出來的教養姑姑,聽說老太太初懷小姐時,老太爺就滿心想著這一胎定是個女兒,於是專程去宮裡將其請回來,做自家女兒的教養嬤嬤。
沒想到老太爺心誠所至,老太太果然生下了一天小姐。
從此,於媽媽就擔負起了小姐的教養之責,直到那年小姐出嫁前夕府里傳出於媽媽犯了病,不能隨同南下。
這次從金陵府將她調到了小姐身邊。
王嬤嬤一直以為她怕是早已離開人世,沒想啊,真是沒想到,她居然還在榮國府,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隱姓埋名的待在這府邸里。
看著於媽媽面目全非的臉,王嬤嬤眼裡滿是疑惑:「您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王嬤嬤詫異的神情,錢婆婆,哦不,於媽媽也不再隱瞞下去,她苟且了二十年,早就活夠了,若不是三年前知道小姐的女兒回到了這吃人的地方,她怕是早就熬不下去了。
她本想著拖著這殘缺的身子在姑娘身邊待幾年,也算是了了當初的遺憾,沒成想姑娘居然查出了當初太太死因的真相。
這一下子就激發了她的內心的渴望,她渴望著看見王氏覆滅的那一天,我要親眼看見她是如何倒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