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絳玉趴在書桌上的雙手一撐,小身板已經站直了,他顧著腮幫看向林黛玉,「我怎麼傻了?」
嬰兒肥的臉頰鼓了起來,活像個河豚,讓人想戳一戳。
林黛玉捻了捻有些發癢的指腹,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說道:「那些人來才是好事呢。大舅舅沒了,要是那些人都不來弔祭,老太太才是真傷心。」
眾所周知,喪葬大事,從來就不是一件只跟死人有關的事情。
賈赦死了便是死了。
這些到榮國府來弔祭的人,未必會有多少是真為賈赦之死而傷心,卻都是真心為了維繫關係和利益。
都說世外仙姝寂寞林,林黛玉在書中這麼個出塵的人,卻早已經了解這些人情往來。
也是,林如海一直將林黛玉當做是男孩似的教養,林如海仕途順遂,在官場很吃得開,林黛玉冰雪聰明,自小耳濡目染,哪有不懂的道理。
賈灩將燈罩畫好,收了畫筆,看向說話的姐弟倆。
姐弟倆察覺到賈灩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停下來,看向賈灩。
賈灩將畫好的燈罩放到一旁,杏眼含笑,「怎麼都不說話了?」
林絳玉嘴巴一撇,跟賈灩告狀,「姐姐說我傻。」
賈灩:「絳兒不傻。」
就是還沒開竅,對很多事情總是懵懵懂懂的。可是孩童之所以讓人覺得可愛治癒,不就是因為他們天真無邪麼?
林黛玉:「太太,您這是掩耳盜鈴。」
賈灩忍不住輕笑,她走到窗前,拉著林絳玉一起坐在林黛玉的榻上,明知故問:「玉兒在看什麼書?」
林黛玉:「《世說新語》。」
賈灩:「看哪個故事?」
林黛玉:「謝道韞詠雪的故事。」
林絳玉立即湊過去,擠在賈灩和林黛玉之間坐下,眼巴巴地看著林黛玉,軟聲請求道:「謝道韞是誰?姐姐讀給我聽。」
林黛玉彎著眼睛,伸手戳了戳林絳玉嬰兒肥的小臉,倒也沒拒絕,「那你先坐好。」
林絳玉連忙調整坐姿,坐好。
謝道韞詠雪的故事,賈灩並不陌生。
說的是謝安在一個雪天裡,跟謝家的子侄們清談,當時雪下得很大,謝安一句「白雪紛紛何所以?」
謝胡說:「撒鹽空中差可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