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中隱含威脅。
沈霜野猝然回頭,只能看見穩穩落下的重簾,將其中人影遮得嚴嚴實實。
只聽謝神筠穩聲說:「啟程吧。」
沈霜野扶刀立於雪中,看謝神筠車架先行,漸被白雪吞沒。片刻後他握緊韁繩,也說:「走吧。」
高馬鸞駕已將鐵騎拋在身後,阿煙看謝神筠收劍之後便靜坐不語,眼卻還一直望著垂下重簾,不由開口:「這定遠侯,也太囂張了一些。」話里頗有憤憤不平之意。
謝神筠還在想那柄探進來的重刀,刀身照出雪光,有璀璨寒芒。
可以想見,沈霜野該是站在天光下。
鐵騎俱著重甲,行軍百里也不過一日之功,如今放慢腳程,倒果真依言送了謝神筠一程,直到夜幕時分落榻驛站。
時值歲末,各地官員紛紛進京述職,謝氏的高馬鸞駕已讓眾人避過一次,如今又來了鎮守兩境的燕北鐵騎,更是讓人心神為之一凜。
驛官迎出來,面露難色。驛站中房間已是不夠,禁軍加上鐵騎人數眾多,只怕是住不下,偏偏他誰也得罪不起。
瞿星橋並不在意,驛館便又轉向沈霜野:「沈侯爺,今日只能委屈……」
沈霜野站在堂中環立四周:「無妨——」
話音未落便聽樓上有人緩嘆一聲,嗓音清淡:「侯爺一路奔波,自然應當好好休息。」
謝神筠先行,已至樓上。
沈霜野仰首,便見樓上一圈帷帽紫紗曳地,隱約露出描金蓮紋。謝神筠扶欄而望,如立金殿玉堂,自有神光流淌的高徹之姿。
「把我的房間讓給沈侯爺,」她吩咐左右,「聽聞沈侯爺非蜀錦不枕、明絲不睡,寢時必要有明珠暈光、奇楠香燃,如今在外條件不好,難免委屈了侯爺,還請侯爺不要嫌棄。」
堂中霎時一靜。
這樣多的要求,奢靡二字都不足形容,偏偏謝神筠還用的是「聽聞」二字,更叫沈霜野無從反駁。
況且謝神筠既然敢這樣說,這傳聞只怕也不是無的放矢。
沈霜野按住刀柄,動了動唇,面容分明是平靜的,話卻說得又薄又冷:「哪個挨千刀的在外頭壞我名聲?」
況春泉在他身後,目不斜視地回想了一陣,說:「這話好像是侯爺您自個兒說的。」
他是沈霜野副將,也是家臣,所歷之事不說過目不忘,但也能記個十之八九,「去歲您回長安時,宣世子邀您去吃酒,您不想去,就說了這話來打發他。」
沈霜野壓根就把這事忘了個乾淨,哪曾想隨意敷衍之語能傳得長安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