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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三月初三,香草花果盈城,謝神筠的馬車駛過朱雀大街,但見滿城錦繡,青牛白馬絡繹不絕。
臨川郡王生宴,讓人封了湖。今日湖上沒有大船,望春居設在湖心,要過去只能坐畫舫。
謝神筠上了船,讓隨行的禁軍不必跟,船夫正要搖槳,謝神筠卻自月洞窗看見一個熟悉人影。
「荀詡也請了他?」謝神筠道,「今日還真是熱鬧。」
荀詡對定遠侯素來尊崇,特地另外給沈霜野下的帖子,請他務必賞臉。旁的不說,沈芳彌在京七年,也算是受過他諸多照拂,沈霜野接了帖子便帶著妹妹來赴宴了。
「呀,是暮姐姐。」沈芳彌停在裊裊春風裡,有種不堪摧折的柔弱嬌嫩,她沖謝神筠靦腆一笑,打過招呼便被交好的小姐妹叫了過去。
「侯爺也是來赴宴的?」謝神筠在晃動的水波里對沈霜野露出一個隱約的笑。
沈霜野被那笑意一蟄。
「真是巧。」沈霜野不走心地說。
謝神筠道:「既然同去赴宴,不如我載你一程?」
「不必了,」沈霜野直截了當地拒絕,偏頭去尋沈芳彌的身影,「我與舍妹……一道來的。」
最後那四個字說得艱難。
沈芳彌已坐上了小姐妹的船,幾個十四五歲的妙齡貴女湊成一堆,花骨朵似的從月洞窗里探出來,正指著沈霜野嘰嘰喳喳地說話。
定遠侯風姿獨灼,世無其二。
曲水邊香釵華服如雲,沈霜野獨行其中,似霜刃切斬流雲,偏又威勢盡斂,讓人情不自禁注意到他的同時,也下意識地避開他的鋒芒。
「請吧。」謝神筠還在看他,倒像是篤定了他會與他同乘。
沈霜野冷靜地和她對視,湖上又不是沒有別的船——
片刻後,他撩袍坐在謝神筠對面,提水沏茶。
中間沒了遮擋,沈霜野卻仍舊覺得他看不清謝神筠的神情。
謝神筠遠觀是天邊雲,飄渺不定,望之清寒;近看時是水中月、霧裡花,虛虛實實,你覺得離她很近,伸出手卻只能摸到一場空。
「百年才修得同船渡,」謝神筠又露出那種隱約的笑意,「我與侯爺有緣。」
湖邊細柳照水,枝上歇了三月燕。
謝神筠在這瀲灩波光中透出別樣艷色,耳邊珍珠襯著山水的光將她打磨得圓潤,那樣美麗且無害。
金飾能裝點她的富麗,配上明紅方顯端貴璀璨,她身上卻出現得少。謝神筠總是戴珍珠或者玉石,匠氣輕,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