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璟臉色微變,驀地扣住掌心。
謝皇后還在寬慰天子,冠珠在深殿中斂去鋒芒,卻無端顯出幾分肅殺。
——
群臣退出寢殿,沒入雨幕,在夜色中如游魚入海。大周似乎在暴風雨下變成了一葉孤舟,無人知曉今夜過去之後將會駛向何方。
賀述微走得很慢,因此顯得心事重重,他被裴元璟叫住時尚未回神,遲了半晌才側頭看過去。
裴元璟沒有耽擱,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但他要說的事更急:「瑤華郡主不在御前,我方才得知她已率禁衛出宮往大理寺的方向去,太子殿下就在大理寺,恐有性命之憂!」
他用詞隱晦,但賀述微輔政兩朝,歷經風雨無數,神情驀然一變,立刻抬眼看過駐守在寢殿之外的禁軍。
廊下雨中,他們都只留下一道沉默的影子。
斬草還得除根,太子危矣!
賀述微驀然轉向沈霜野:「我記得護送太子去大理寺的並非神武衛,而是燕北鐵騎。」
沈霜野沒有他這樣樂觀,面色沉冷道:「鐵騎攔得住禁軍,但決攔不住謝神筠。」
鐵騎押送太子,沈霜野沒有給禁軍插手的機會,東宮逆黨沒有被送去北司,而是押入大理寺,就是在防著皇后一黨對太子下手。但他很清楚,謝神筠既然親自去了,便沒有什麼能攔得住她。
他想起千秋台下謝神筠射向太子的那一箭。
秦敘書臉色難看:「她們怎麼、怎麼敢……」
那可是大周儲君啊。
但事實上在場諸人都十分清楚,太子已敗,皇后便是大權獨攬,沒有什麼不敢的。
況且……遲則生變。
太子畢竟是皇帝親子,今上子嗣不豐,膝下只有太子和趙王兩個兒子,趙王又素來身體孱弱……就算皇帝想要殺掉太子,只怕群臣也會大力阻攔。
賀述微當機立斷:「去大理寺!」他看向沈霜野,「禁軍與神武衛皆不可信,如今只怕只能請侯爺同我等親自去一趟了。」
「太子殿下縱有謀逆大罪,但也該由聖上定奪,絕不能讓殿下死於私刑!」
——
雨勢轉小,大理寺氤氳在細霧中,被剝掉了鋒芒。
謝神筠來得很急,她還穿著那身斑駁血衣,唯有臉潔白如玉。
「郡主。」大理寺卿嚴向江急急迎出來,剛行過禮就被謝神筠抬手截掉了後面的話。
「太子在哪?」
謝神筠立在雨中,嚴向江也不敢撐傘,他眨掉了眼中的雨水,不敢隱瞞:「東宮逆黨皆被關押在內獄,」他急急跟上謝神筠的腳步,「定遠侯派了人親自看守。」
謝神筠穿過甬道,已經看見駐守在刑獄外的鐵騎了。他們都是沈霜野的親信,自然認得謝神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