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貴人請用。」顏都知道。原以為宣將軍宴客必是請武將王侯,未料到來的竟還是一個雲鬢花顏的貴人娘子。
宣盈盈著窄袖胡服,坐姿隨意,燭火躍動於她眉眼之間,卻是難以描摹的姝光瑰逸,她撤了謝神筠面前的冷盤,道:「她不吃生食,都知娘子請去替她削只梨來吧。」
又轉向謝神筠,說,「我原是想以宣藍藍的名義下帖子,可不知怎麼回事,這平康坊大大小小的樂坊舞館一聽宣藍藍的名字便避之唯恐不急,跟見了鬼似的,」宣盈盈十分納罕,「他從前不是樂坊常客,長安有名的散財童子嗎?」
宣藍藍這個浪蕩子,再多的金銀珠寶都被他流水似的撒在銷金窟里了,平康坊里一提,誰不知道他是個冤大頭。
話音剛落,側旁的顏都知便抿唇一笑,柔聲道:「宣將軍有所不知,去歲冬月,宣世子在朝雲坊鬧了一場,惹得金吾衛都出動了,還是定遠侯帶著涼州騎來叫停的,自那之後定遠侯就放了話,不許長安的樂館楚坊再放宣世子進門。您拿著宣世子的帖子來,樓里的媽媽自然不敢接待。」
宣盈盈沒聽說過,她對這個弟弟從來都是不管不問,聞言眉梢微挑:「鬧得這麼厲害?」
心道這次回長安來還是揍他揍得太輕了。
謝神筠道:「同崔之渙打了一架。」
崔之渙是誰宣盈盈自然知道,那是沈芳彌的未婚夫婿,兩日後就要成親了,能與宣藍藍在平康坊打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宣盈盈立即道:「那打得好——」
話音未落,謝神筠補充:「沒打贏。」
宣盈盈便默默地閉嘴了。
她夾了片魚膾入喉,想想還是生氣:「居然沒打贏。」
黔州節帥宣從清的兒子,昭武將軍的弟弟,居然和一個小白臉打架沒打贏,還要讓定遠侯來撈人,說出去真是長安三年的笑柄都被他們一家子包圓了。
好氣,還丟臉。
宣盈盈吃完了冷盤,也冷靜下來了,就叫人撤了下去,兩位都知娘子也被請下了船,船隨水動,立時離岸漂江。
「聽說你失寵了?」宣盈盈上來就問。
謝神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左右環顧,嘆了一聲:「上次乘船游湖,還是春明湖刺殺,你故意挑在這裡,是想提醒我什麼?」
「春明湖刺殺時你我尚是盟友,」宣盈盈道,「自是提醒你念一念往昔舊情。」
「宣將軍與我竟還有舊情?」
「到底你我也曾同舟共濟,我還是想幫你的。」宣盈盈話說得好聽,實則只是因為雙方都捏著對方的把柄,要是謝神筠當真跌落谷底,宣盈盈只怕會是第一個把她摁死的人,「說說吧,想讓我做什麼?先說好,要是讓我帶兵政變,這事兒我做不來,不過你把瞿星橋放去了西南,想來也用不上我。」
謝神筠全當她說了個冷笑話:「從黔州起兵,那就不叫政變,叫謀反,我還沒那麼大的本事。我如今在朝中的處境,你應當也是清楚的。」
宣盈盈審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