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竟然看過他的月試策論!!
兩人的目光交匯,秦朝寧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心思,在這一刻, 似乎無所遁形。
他心裡想到,竟然, 策論底下的想法已經被山長大人明明白白地讀懂了。
所以,幾乎是瞬間, 他就明白了為何張山長讓他讀《宋史》,讓他看王介甫的生平。
變法失敗的王安石,可是被罵了八百餘年奸臣!!在歷史長河裡,還與秦檜並列被污名為「古今第一小人」。
不僅生前沒有改變大宋因三冗導致的快速衰落,而且死後還只有千年罵名,諸子明家包括帝皇那些都對其十分詬病。
其中,[2]朱子多次抨擊王介甫「學術不正」,陸九淵貶其「適足以敗天下」,明太祖大白話罵其「小人競進,天下騷然」,王夫之認為王安石「禍天下而得罪於名教」。
現下,秦朝寧沉默了。
張瑾瑜適時點撥他,「你的策論,為師我已燒掉。」
「[3]《禮記·緇衣》篇有道,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於言而慎於行。」
他起身走向秦朝寧,蹲下身子與此子平視,語氣平淡地問他,「你知道為何為師只找上你,而沒把陸傑修一併喊來麼?」
聞言,秦朝寧愣了愣,搖了搖頭。
張山長的話,他此時只聽懂了潛台詞,陸傑修和你一樣有著「稚嫩」的變法之心。
原來,傑修兄也同樣,被看穿了呀……他須臾間就緊張了起來。
異類者,世不容。
張瑾瑜見秦朝寧終於後怕,小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一絲慌亂,他便抬手薅了一把他的小腦袋。
「人要量力而行,若無積蓄足夠的力量便藏好自己,保存好自己方為上策。」
「陸傑修其祖父曾官居尚書左丞,本就是朝廷新派的一員,在前些年新派舊派之爭失敗落幕後,仍能毫髮無損致仕在家。其父親現居鹽運司副使,以其政績不出幾年便回調回京中。」
「而其長姊夫家,乃一品大員提督驃騎大將軍姜宏輝姜老爺子,那滿門忠烈之家。其姊丈是正三品武將,現今就在臨聿府城底下領一營士卒駐紮鹽邊縣。」
「他的前路及身後事都有人為其操心,為其掃清隱患,為其留好退路。」
「而你若走這懸崖小道,為師有看過你的戶籍信息,倘若政敗,株連九族都湊不齊幾族。」
張瑾瑜的語氣依舊是溫和的,講話也是輕描淡寫,神情無太多情緒。
秦朝寧看著他,沒有言語,袖下的小手卻出了一手心的汗,後背涼颼颼的。
此時,張瑾瑜的話還未完,他見秦朝寧聽進去了,才繼續往下說道,「從今往後,你的所有文章、筆墨需恰當保管,切莫把\'潰堤之蟻\'四處放任,隨之留作禍患。」
「嗯」,秦朝寧的聲音都低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