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想了想,回了一句:快了。
陈青在房间里呆了二十分钟,想到什么,又站起来走出房间。
方渐青的房间和她隔了一个走廊,当初他不情愿让她搬进来,所以安排房间也安排了一个最远的,陈青要走过一间卫生间,一间储物间和一个放映间,才能到达方渐青的房间门口,一共十四步路的距离。
她没有什么犹豫地推门进去。
林妈是方家的保姆,照顾了方渐青和陈青很多年,方渐青搬出来住的时候顺便把她也带了过来。她扶着扶手走上楼,想问问方渐青晚饭要吃些什么,但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了房间里吵闹的声音。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方渐青冰冷地看着房间里的陈青,满心费解。
为什么陈青如此大胆,是觉得他现在腿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吗?!
陈青要是知道方渐青在想什么,说不定真会同意。
在她看来,方渐青的脑子就是不好使。
方渐青被拐卖的时候只有九岁,直到十三岁才被找回来,回来之后性格大变,活泼开朗的男孩变得敏感易怒,充满防备心。
方渐青不仅不让别人进他的房间,连东西都不让碰,所有的物品都有独一份。
曾经因为误用方渐青的水杯,方渐青和她大吵了一架,陈青诚心诚意道歉,却被方渐青冷嘲热讽了一番,最后动嘴变成动手,两个人都挂了彩,而那个水杯则当着陈青的面,被方渐青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桶。
碎裂的声音像闷雷。
陈青当时想,方渐青真是有病。
而此时,面对方渐青的质问,陈青十分干脆地道歉,说她忘了。
“忘了?那你还能记住什么?”方渐青冷笑一声,“来我房间做什么?”
陈青:“找个东西。”
“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来我的房间找?”方渐青根本不相信,手里拐杖敲了敲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而后朝门的方向抬起拐杖,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出去。”
但不知怎么,陈青还是站着不动。
这时候方渐青才好好看了陈青一眼。
平心而论,陈青不算典型的美女,但五官不错,眼睛生得尤其好,若是睁大眼睛看人,那就显得纯真无邪,然而陈青并不会那样看人,因为不怎么爱笑,眼皮总是耷拉着,原本好看的脸也显得阴沉,让人看多了便生不出什么好感。
至少方渐青没有任何好感。
方渐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不客气地再次命令道:“出去,听不懂吗?”
两个人离得有些近,陈青不算矮,但站在方渐青旁边依旧显得娇小。
陈青没回话,只是仰头盯着他看,目光带了钩子一样,像是透过他看些别的。
方渐青被看得发毛,疑心自己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没想到这时陈青却耸了耸肩,径直离开,顺便贴心地帮他关上了门。
出了房门,陈青撞见在楼梯口的林妈。
林妈表情有点尴尬,也有些担心,张嘴想说什么,但陈青朝她笑笑,制止她的话语,又回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把口袋里的纸拿了出来——是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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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实验数据的草稿纸。
她没骗方渐青,真是去找东西的。
把草稿纸收进包里后,陈青给方母打了一通电话。
“妈。”陈青朝电话那头喊道,又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听对方的问话,然后道,“已经到家了,没事不用担心,他好得很。”
其实方渐青早就能出院了,但老爷子不放心,非让他在医院里多住几个星期,住得方渐青浑身发霉,于是没打招呼,自顾自办好出院手续,先斩后奏地回家了。
梁珍还是有些担心,她问:“你们没吵架吧?”
陈青想了想刚才的情形,算不上吵架,便说“没有”。
梁珍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过几天我们这边忙完了就去看你和你哥,这几天你帮我盯着点,让他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出院了,别瞎折腾。”
陈青心想,那也得方渐青肯听她的啊。
挂了电话,陈青在床上又躺着,有些放空。
方渐青比以前瘦了一些,短短几个月就让他身上的肌肉掉了大半,如今脸颊的线条变得锋利起来,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加严肃冷酷。
陈青回忆了一下上次看见方渐青笑是什么时候,紧接着发现那已经是车祸以前的事情了。
车祸后,陈青一共去看了方渐青三次。
第一次是她刚出院,那时候方渐青还没有醒,脸色苍白,没有平常的意气风发,连咄咄逼人的嘴都被呼吸机封上,看起来像虚无的肥皂泡,一碰就碎。
过了半个月,听说方渐青已经醒了,陈青又去探望了一次,但是方渐青的状态不太好,失去一部分记忆的事情让他感到焦虑,所有进了病房的人都被赶了出去,连方老爷子也不例外。
那时候陈青站在众人当中,看着方渐青暴躁的视线没有停留地从她脸上扫过。
再就是上个月,那一次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方渐青可能都不知道她去过。
这一场车祸突如其来,不像天灾反倒像是人祸,方家老爷子震怒,不让任何外人靠近方渐青,而陈青一向不受方老爷子喜欢,毫不意外地被归入了外人,甚至被怀疑和这场事故有关。
车祸发生的时候,陈青和方渐青在同一辆车上,方渐青在主驾驶,她在副驾驶。
方渐青伤得很重,几乎是面目全非,只能从他起伏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挣扎,而同车的陈青却只受了一些皮肉伤,在医院躺了一周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