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里都是薄荷的清涼,掩蓋了尼古丁的不良印象,但到底還是把煙油吸了進去,如同她自己的人生一樣,原本也就是不健康的。
思緒慢慢地迴轉,回到了六年前。
那是一個秋雨豐沛的傍晚,匡龔兒淋著雨,躲過了膀大腰圓的護理師們的圍堵,擦著牆角,低垂著臉,額前的髮絲都已經被打濕,一縷縷地滴著雨水。
但是她不敢抬頭,只是低垂著臉,快速沿著灌木叢的邊沿朝矮牆移動過去。
沒人的時候,她就小跑兩步,從灌木叢露出身影的時候,她就慢慢地走。
一快一慢,心率交替,最終抵達矮牆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
匡龔兒捂著自己的手臂,那倉促拔掉的吊針沒有處理好傷口,絲絲縷縷的嫣紅從手腕上滑落,順著冷白色的指尖,滴答滴答滴落。
落在地面上,在雨水上盛開一朵妖冶的曼陀羅,又簇簇散開,很快被大雨沖刷掉痕跡。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抬眼看向那矮牆。
矮牆是磚砌結構,中間隔著鐵藝的圍欄,一大塊,像是被挖了心,洞開著支離破碎的心口,偏偏還被黑色的鐵柵欄根根杵著,四面露著風。
匡龔兒咬了咬牙,爬上了黑色的鐵藝欄杆。
胳膊在鐵欄杆尖銳的頂端刮過,一陣頭皮發麻的劇痛襲來,但是匡龔兒沒有辦法去在意,而是深吸一口氣,從那道牆上翻了過來。
鮮血順著胳膊往下流,她也不敢停頓,跳下來的瞬間,右腳腳踝一陣刺痛。
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此刻的匡龔兒甚至連一片遮頭的破瓦都沒有,都快被大雨澆得暈過去。
她只能咬著牙,拖著受傷的腿腳,一跛一跛地朝著路口跑去。
身後的情緒康復中心裡,已經亂了起來,似乎有人高聲叫嚷,大片大片的黑傘,從後院和前院的大門魚貫而出,星星點點地散開,有的匆忙地湧出門去,有的在灌木叢翻找著什麼。
其中似乎還有一個歇斯底里的女聲在呼喊,「沒良心」「自己跑」之類的辭藻被瓢潑的大雨打得支離破碎,只剩一些細碎的詞句飄揚而出。
「……」
匡龔兒身上穿著豎條紋的病號服,一瘸一拐,但是目光冷的像是拖刀,頭一下都沒有回。
她盯著巷口,快步朝那邊跑。
啪嗒啪嗒,地上的水被她踩出了一個一個飛濺而起的扇形水花。
但是這條巷子為什麼這麼長,身後的呼喊為什麼這麼凶,她急的心跳幾乎都躍出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