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城中一片荒蕪, 細弱的呼救聲從腳下的瓦礫傳來。遠處的那些要緊的建築們在防禦法陣的庇護下勉強維繫著幾分顏面,內里的人探出頭來,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滿了驚惶, 仿佛她是一個什麼面目可憎的怪物一般。
「殿下!殿下!!」
屬於宦官的尖細的呼喚聲遠遠傳來。祁月渙散的雙瞳逐漸凝聚神智, 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遠處的人影還得很快,他行動猶如鬼魅一般,消無聲息, 又迅疾無比, 很快就來到祁月的身邊。王喜小心翼翼地看著祁月,聲音輕柔如同女性:「殿下,你無事……」他話音一頓,祁月身上撲灑著大片血跡,幾乎將她半個身子都染紅。
王喜的雙手顫抖起來,他向前伸了伸,又頓住。
祁月擦了擦嘴角:「本座無事, 這些血……大部分都不是我的。」
王喜肉眼可見地鬆動了口氣, 他邁著碎步, 走到了祁月的身邊,看了她一眼, 又道:「那元貴人……?」
「她自然不會死, 不過她做了錯事。本座也懲戒了她。」祁月說著,眼睛眯了起來,「若不是後來又來了一隻老鼠……」
她的面色瞬間扭曲起來, 宛若一個怪物。只是王喜渾然不覺的模樣,他輕柔地勸慰, 如同此前上千年中的每一次那般:「元貴人交友廣泛, 她人心善, 總是有不少友人在她身邊帶壞她。」
祁月並不覺得王喜的勸解有什麼不對,她只是點頭:「你說的對。你說的對……」
她喃喃地說道,看著這一城的廢墟,忽然道:「王喜,你看,這像不像當初的京城。」
王喜也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個時候的記憶已經十分久遠了,可是王喜一閉上眼睛,那時候的情景依然會在一瞬間就浮現出來,依然那樣的鮮明。他的殿下,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從一個不受注目的冷宮皇女,一步步走向那個至尊之位。可是就在那一日,一切也都毀在了同一個劍修的手中。
他的殿下,穿著一身朱紅的朝服,站在皇宮的台階上,看著即將成為她治下的皇城節節崩壞,看著元氏一族維繫的龍氣在那劍修的劍下崩塌損壞。
元氏一族尚火德,朝服為明亮的紅,她站在那處,王喜只能看著她的背影。劍風烈烈,吹起她的衣服和烏髮,像是一隻還未張翼就折腰的鳳凰。
他的殿下,從此也只能是殿下,永遠都成不了陛下。
那時候的她,和如今的她似乎微妙地重疊在了一起。王喜的手重新顫抖起來,他低頭,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祁月轉頭:「你為何要後退。」
王喜垂首:「奴身上臭,不願熏了殿下。」
他是殘身,有些隱疾哪怕他成了修士也無法掩飾,哪怕他身上常年薰香,也依然無法遮蓋住他心中的自卑。
「無妨,反正我身上全是血腥氣。」祁月說道,她依然看著眼前的這片土地,似乎在等待什麼。很快,王喜就知道她在等什麼了。
幾道人影同樣來得飛快,到了祁月面前,早就沒有了平日裡的仙氣飄飄或是魅力十足,個個都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王喜認得他們,他們都是宗內的長老,是和千目那種人不同,而是可以在宗主面前說得上話,主管著宗內大小事務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