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海灘。
那個穿著天藍色襯衫的少年每天下午三點躺在長椅上睡覺,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撒在少年白皙的臉頰上,寶藍色的瞳孔下方蓋著一本白色的書籍。
他知道少年不喜歡他總盯著少年看,於是他便每天蹲在金黃的沙灘上,用蠟筆漫無邊際的畫畫。
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相安無事的呆了很多天。
只是有段時間,孤兒院漆黑的小房子裡有太多太多的老鼠了,每天晚上從他床底下躥過去,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
他躲在潮濕的被子裡,想起今天班裡有個小胖子說那些老鼠是來自地獄的死神,最喜歡抓無家可歸孤零零的小孩去地底下給他做苦力。
他不怕做苦力,他只怕自己真的是一個孤零零無家可歸的小孩。
深夜的時候,他被老鼠吱吱呀呀的聲音吵得心煩,抓到那些不知從哪個陰暗下水道竄出來的老鼠,拿出小刀把那些老鼠的肚子一個個劃開,丟到了床底下。
要是丟在孤兒院裡,肯定會被護工阿姨們看到,然後罰他三天不能吃飯。
他不喜歡餓肚子的感覺。
他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早上醒來時,又是新的一天。
孤兒院門前,停了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走下來一對和藹可親的中年夫妻,他們牽著隔壁房間小胖的手,滿臉幸福的離開了孤兒院。
季雨眠知道,小胖這是被收養了,他有了新的爸爸媽媽,永遠都不會回到漆黑潮濕,爬滿老鼠的房間。
季雨眠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什麼,自他有記憶起,他就生長在孤兒院裡,爸爸媽媽對他來說是很遙遠的生物,他只是在孤兒院走廊上的公用電視裡看到過廣告。
穿著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椅子上,伸出小手,手裡握住一塊白色的香皂。
而在她的小手上,還包裹著一雙潔白無暇的大手。
身著白衣的年輕女人臉上掛著幸福的笑,站在小女孩身後,溫柔的替小女孩洗手。
小女孩臉上也掛著幸福的笑,調皮的用小手攪動水流,水珠濺到她小巧的鼻尖上,女人輕柔的替她抹去鼻尖的上的水。
電視裡傳來母女倆其樂融融的笑聲。
很快,場景一轉,那個溫柔的女人拿著香皂,念出一道廣告詞——
「寶寶身體倍兒棒,媽媽笑容滿面。選用我們產品,寶寶健康有保障。」
曾幾何時,孤兒院阿姨跟他說過每個小孩都會有被收養的機會。
他好像也期待過,會不會有個像電視上那麼溫暖的女人握住他的手,溫柔的洗去他手上的泥土,笑著擦掉他臉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