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說送來的是無魂傀,說白了就是活死人,就算再像卿乙,鄔有期也沒興趣對屍體講話。
後來這無魂傀動起來,變成個三魂七魄不全的傻子,說話做事全隨本心,奇怪,卻也有幾分意思。
鄔有期不知別的修士是如何熬過漫長歲月的,他今年二十二歲,卻已覺長生無趣。
看著顧清倚亮亮的眼睛,他抬手撩起長發、起了話頭,「你……為什麼覺得我痛呢?」
「我看到了!」顧清倚答得脆生生,一雙眼又轉過去瞪池水,像瞧著什麼大仇人。
「看到了?」
「嗯嗯,」顧清倚指著池水,嘴巴開開合合,「有小刀子在割你,還有骷髏小人在咬你,很疼很疼!」
說著,他又握了握鄔有期的手,偏涼的掌心還滲出許多細細的汗。
鄔有期的心跳起來、重重砸了胸腔兩下,這人用詞不精,描述出來的那種感覺卻大差不差:
魔合羅泉洗筋伐脈,就似刀片凌遲在肌膚和經絡上;而聖火需要能量,也如貪婪巨口在噬咬、撕扯。
鄔有期看了顧清倚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嗓子像被人捏了一把,出口的聲音有些低啞:
「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顧清倚巴巴看著他,不知為何眼眶突然紅了,「哥哥,我們不洗澡了好不好?」
他挪了挪,在地上邁了倆鴨子步,環過來胳膊抱住鄔有期的,「哥哥香香,不用洗。」
鄔有期體內靈台未穩,清濁二氣還沒達到平衡,粗略算算,他少說還得泡半個時辰。
這沒法兒跟個傻子解釋,於是鄔有期睜開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沒事,不疼。」
顧清倚哪裡肯信呢,眼睛一轉就啪嗒啪嗒落了淚,「那、那我給哥哥唱歌吧?」
小孩兒說是來自江南,但不喜甜食愛烤肉,衝口一嗓子高腔,又險些將人送走。
鄔有期:「……」
顧清倚摸了摸鼻子,吐出半截小舌頭,「我……要不我還是給哥哥講個故事吧?」
這孩子人是傻的,心眼兒卻實。
鄔有期睨他一眼,心想還真是越活越回去,堂堂魔尊,竟淪落到要一個傻子哄。
「得了,」他彈一指頭,「消停待會兒。」
顧清倚蹲得本就不穩,腦門挨這麼一下、乾脆一屁股坐地上。
人坐下後,原本需伸長手才能夠到的一截胳膊,現在倒正好能緊緊攏在懷裡。
顧清倚原地蛄蛹兩下,挪著屁股擠到池邊,直將鄔有期一整隻手臂攬到懷中,才將臉湊上去——
人是消停了,但微涼的臉蛋卻要緊緊貼著他的大臂,偶爾還蹭蹭,喉嚨有意味不明的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