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知道見好就收,沒再刺激今日勇敢邁出一步的小師尊,而是尋了些別的事情來分散了注意力。
他不再說話,卿乙反而冷靜下來:
拋開別的不談,小徒弟是個有分寸的人,他能夠想到那麼一招去對付三智,料必是不會讓他獨留魔宮。
想通這麼一節後,他便不再糾結於那個問題的答案,繼續自顧自扮演個表面的傻子,窩在鄔有期身邊。
其實從前他們還是師徒時,日子也大多數時間是這樣過的——
他教鄔有期劍陣二法,引領他修行悟道,但也不是日日拘束小徒弟在身邊,總有他跟朋友下山遊玩、出門單獨歷練的時候。
而他大乘期太久,在人世的時刻也太久,於求仙問道一途並沒有什麼執念和追求。
有時翻閱古籍、與佛子論道,也不過是用來打發漫長歲月罷了。
不過好在,小徒弟來了青霄峰。
無論霍覽當初勸他收徒是為了什麼,在這件事上,卿乙記著他的好,需要謝謝他。
少年時的鄔有期是個活絡的人,而且像是心裡沒什麼愁事,今天能為靈鶴開心,明日又能因為一朵花樂。
隔著水簾,用一抹神識瞧著他,竟然是越看越有趣,有時甚至書頁一整日未動,次日也翻不過兩行。
那傻孩子會給迷途的小青蛇指路,會收養被村里大黃狗追打的「小貓咪」,還會樂顛顛跟靈鶴問好。
而且,小徒弟是個挺有旨趣的人:
下山去靈源村幫忙務農,能帶回來兩個塗漆的小泥人,圓胖胖的憨態可掬,挨擠著擱到了窗台上。
出去幻映海歷練,回來能帶一串叮咚作響的貝殼風鈴,高高掛到了檐角上。
哪怕只是去內門上課,回來也能折一枝新開的海棠、扯一截長葦草編成草蚱蜢。
這些小玩意對於旁人來說不算甚麼要緊,也或許並不新鮮,但對他來說卻是充滿了驚喜。
他少年時都在無上首修煉,後來能出山了,也是來去匆匆、刀口舔血。
後來被人架高了,也從未有機會去看一看自己或主動或被迫守護的人間。
拋開種種感情不談,他其實很感激小徒弟。
謝謝他能來青霄峰,謝謝他給他漫長、無趣甚至空白、晦暗的人生添上了一抹亮色。
兩人就這樣相伴了一整日,中途都是喜蛛在旁伺候,她偶爾上來添盞弄點花草茶,也安靜無聲。
可到了晚上日落,公子的去留卻讓喜蛛犯了難。
本來她是該請公子回西院的,畢竟鄔有期是魔尊,他的寢宮就在正殿後面,按規矩——魔妃能不能留宿,這得是魔尊本人說了才算。
但鄔有期沒發話,反而是跟著顧清倚起身,一路隨著他們返回了西院,更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床。
喜蛛噎了又噎,張口欲言,又怕自己說出來的話難聽,讓尊上動怒——
公子雖為魔妃,但、但他也才十六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