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層層篩選、被選入塢壁,當做荀氏家臣培養的童子,和普通入塢壁求個溫飽生存的黎庶百姓不同。
精挑細選招募的童子,從小養在正堂東苑,和郎君朝夕相對,花費無數人力物力悉心教養,養出遠超尋常庶姓的本領和見識,以及生死護主的耿耿忠心。即使日後資質不符合被送走,也終生是荀氏家僕。
「阮阿般她……她竟生有異心?」白蟬驚問,「可是那玉佩讓她以為自己身份不同了?」
荀玄微應該是聽到了,又仿佛渾不在意,眸光抬起,透過半開窗牖,再度凝視著深秋庭院。
庭院裡輕快遠去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
「將來事,未可知。不必和她多說什麼。」
他又拿起書案擱置的書卷。燭火映亮了他的側臉,星眸半闔,燭台投下的陰影遮住了深邃眸子。
重生一世,前塵如夢。這世間恆變,卻又始終未變。四季長相替,花開有定時。
他最後只淡淡道了句:「人非草木頑石。顛沛中予以安穩,無依時予以親朋。落地生根,總歸能把人留下的。」
第20章
變故的到來, 如雪泥鴻爪,起初無跡可尋。
雲間塢山裡的第一場雪落下時,誰能想到後續事。
鵝毛般紛紛揚揚的大雪中, 東苑小子們全體脫了袍子和裡頭袷衣,只穿一條犢鼻褌, 從年紀最大的李豹兒到年紀最小的馮阿寶,一律光著膀子, 哆哆嗦嗦地站在雪裡。
每人搓兩個雪球, 兩人一組, 互相把對方的前胸後背都拿雪擦得通紅髮熱, 周敬則親自過來教授武課,背手站在旁邊查看, 滿意地一點頭,
「從今日開始, 每日例行兩個雪球擦身, 直到開春積雪融化為止。」
「雪球擦完全身, 氣血活絡, 童子們兩人一組排成長列,沿著塢里跑一圈回來。周某在此處等著你們。」
「等跑完回來,全身發汗, 經脈舒展,你們可以開始上武課了。」
大雪裡的東苑眾童子:「……」
紛揚飄散的飛雪裡,阮朝汐被叫進了主院書房。
「下雪了。從今日開始的整個冬天,東苑停了文課,武課你不必去。」
隔著院牆, 東苑隱約傳來痛叫之聲,童子聲線清脆, 李豹兒的哎哎大叫聲格外明顯。荀玄微往東苑方向遙遙望了一眼,把書案上的小碟推了推。
今日小廚房做的是胡餅。
阮朝汐坐在長書案對面,也在側耳傾聽東苑傳來的聲響。
她以東苑徵召童子的身份入了雲間塢,卻又和同伴分離,東苑童子們吃苦受累時,她獨自坐在點起炭盆、溫暖如春的書房裡。
阮朝汐嘴上沒說什麼,心底異樣的感覺又升起,捏著一塊胡餅,尖牙細細地磨餅,半晌沒吃完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