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剛回來,又要出京?」
阮朝汐細微地蹙了下眉。素昧平生,問得太多了。
「專為供奉阿娘而來。事成後便出京。」她簡短回答,又問詢了一遍,「兩匹絹帛,將我阿娘的靈位放置在靈塔高處,不知夠供奉幾個寒暑?」
住持居士緩緩站起身來。
短短几句對話,她的神色已經冷如寒冰,漠然吐出一句話, 「李氏不配入靈塔。」
阮朝汐肩頭微微一震。
她從未想過,專為女子設立的大寺,就連凍死路邊的可憐乞丐女子屍體都會代為收斂,行善積德的好名聲在京城裡處處頌揚,如此仁心佛寺,竟然會拒絕她供奉母親。
她大感意外,指節不知不覺緊緊交握在一起。
「可是供奉的香油錢不夠?我阿娘的遺物極少,已經盡在布包里了,並不會占用很多地方。若香油錢不夠的話,還請明示——」
住持居士的視線轉向香案上擺放的布包。目光里明明白白露出憎惡。
「她不配入靈塔。」她伸手拿起香案上擺放的布包,在阮朝汐震驚的視線里,竟然轉身擲向殿外。
「她用過的東西不配入淨法寺!來人,把這些髒物扔出佛寺!」
兩三個小沙彌尼從配殿裡跑出,撿起散落滿地的布包和遺物,撒腿往佛寺大門外奔去。竟然當真聽從吩咐,要把所有東西扔出佛寺。
阮朝汐驚怒交加,腦海嗡一下陷入空白,氣息都混亂了。
住持居士怒氣稍歇,再轉向她時,卻又重新露出了喜悅笑容,換回和藹語氣。
「小施主,我看你面善,你我算是極為有緣。入京勞頓辛苦,看你消瘦成什麼樣了,後殿長備著可口素齋,快隨我來——」
不等她說完,阮朝汐直接推開居士伸過來的白皙手腕,彎腰撿起幕籬,轉身跟在小沙彌尼的身後往殿外奔。
她的喉嚨發堵,滿心如山火岩漿灼燒,沸騰起熊熊憤怒和悲傷。
「還我!把我阿娘的遺物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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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彌尼都是七八歲的女童,跑起來快得很。
大殿庭院點亮的燈火映亮了門外,知客女尼吃驚地站在門邊張望,遺物連同布包亂糟糟地扔在門外的空地。
阮朝汐奔出去收拾遺物。半幅衣袖是多年舊物了,不堪拉扯,被不知哪個小沙彌尼不知輕重地扯了幾下,布料從中間撕裂開一小條。
舊木簪早有裂痕,今日連摔兩次,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阮朝汐屏住呼吸,把兩截斷簪子捧在手裡,心倏然一痛,淚珠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