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青台巷, 直奔桃林方向。
她今天出來得晚了, 天邊的雲層遮掩了陽光, 看著確實是要落雨的模樣。若下午落了雨,天色黑沉不利查看, 桃林之事又要耽擱一日。
她們這些日子四處查訪, 郗氏舊日的田畝山頭被京城的新貴門第瓜分殆盡, 再無寸土姓郗。
陸適之和姜芝兩個出面, 尋了幾家看管田畝的管頭, 只說是豫州來的寒門, 願出絹帛買一小塊地、給郗氏舊人立衣冠冢。
沒想到就連掌管田畝農務的大管事的面都見不著,無一例外都是下仆出面,倨傲幾句話把他們回絕了。
衣冠冢建在郗氏舊地的可能幾乎斷絕, 想來想去,竟然只有十畝桃林,還算是郗氏舊地。
天邊濃雲捲起了大風,阮朝汐頭戴幕籬,披著薄披風踏入桃林深處。
桃林里遊人眾多, 設置衣冠冢最怕被人瞧在眼裡,起了壞心思, 故意掘了去。又怕設置在道旁,人來人往地在墳頭踩踏,令逝者不安。
天色隨時要落雨,馬車停在東邊林外,催促她快去快回。阮朝汐袖裡揣一把匕首,熟練地往桃林南邊的山坡上走,裊娜身形很快隱匿在密林高處。
她越走越僻靜,草叢間遊人踩出的小徑逐漸消失,荒山野林常見的藤蘿枝蔓逐漸出現面前。
她抬手扯掉一截擋路枝蔓,往野草蔓延的小山坡上攀。
一陣奇異的響動就在這時傳入耳際。
骨碌碌——
什麼東西從小山坡上滾落,滾過她腳邊,撞到凸出的青石,叮一聲停下了。
阮朝汐詫異地望去。
溫潤的色澤映入眼帘,從山坡上滾落的竟然是一支玉簪。
她俯身撿拾起玉簪。原本是支成色極好的白玉簪,雕工也精細,簪頭雕刻一支栩栩如生的梅花,可惜被撞裂了。
附近有人,她迅速戴起幕籬。
「何人落了玉簪?」簪子托在手掌上,她仰頭打量。
小山坡高處似乎站了個人,即將落雨的天色昏暗,那人又站在背光處,她隔著一道幕籬看不清面孔。
「可是足下的玉簪?」她衝著高處把玉簪托舉展示,「可惜摔裂了梅花。」
山坡高處的郎君疾步走下來。腰間懸掛的玉佩叮咚作響,一身鮮亮的祥雲紋錦袍,必定是富貴門第出身。
那郎君疾走到她面前,接過玉簪,略打量一眼,立刻道謝。
「正是在下的玉簪。方才苦尋無處,多謝小娘子送回!這根玉簪於在下是極重要之物,不知,咳,小娘子貴姓?天要落雨,小娘子獨自在林中徘徊,可是迷了路?在下護送小娘子出林去。」
阮朝汐站在原處,沉默了一會兒。
她在京城認識的人不多,眼前這位是身份最高的。
在豫州時聽他說過幾次話,識得他聲音;懸山巷宅邸當日又遠遠地碰了面。當時她還額外多看了幾眼。